第193章 一九三章

一眾官員見四殿下竟對著自己下跪,俱驚得說不出話, 但, 將朱昱深召回京師復命是沈奚的主意,大小事務該由他定奪, 他不發話,其余人等不敢置喙,倉皇之中, 只能跟隨著拜身而下。

沈奚目色泠泠地盯著朱昱深,過了一會兒, 似乎是回過神來, 輕聲喚了句:“三姐。”

沈筠下意識往身後看去,見朱昱深竟茫然地對一群臣子跪著,心中一陣銳痛, 連忙折回身去將他扶起, 對沈奚蘇晉等人道:“叫幾位大人見笑。”

蘇晉道:“王妃哪裏的話。”

眾臣被朱昱深先跪了一出,都有些局促不安, 還是柳朝明提點了一句:“鄒侍郎。”

負責帶領君群臣贊頌戰功的鄒歷仁才邁前一步,唱誦道:“禮起——”

其實戰功原該由天子帶文武大員唱頌, 但朱南羨不在朝中, 職責便落到了禮部頭上。

待戰功唱罷, 群臣分開一條道, 由禮部尚書羅松堂將朱昱深請到西闕所焚香告祖。

焚香禮共兩個時辰, 從午時起到申時畢, 眾臣不必陪伴。但因今日龔國公, 文遠侯與定遠侯都進了宮,沈奚雖公務纏身,一時也走不開,與禮部的人一起將三位老臣請到宮前殿款待。

柳朝明回流照閣料理完今日的政務,方回了都察院,一名小吏便過來稟報道:“柳大人,今早翟大人是跟著蘇大人的馬車進宮的,通政司的人說,翟大人昨日夜裏接到一封九江府的密函,看過以後便馬不停蹄地去了蘇府。”

同在公堂的錢三兒聽了這話問:“密函上寫了什麽?”

“回錢大人,通政司的周大人說怕驚動蘇大人,沒敢拆信,只能通過旁的渠道打聽,照目下看,八成是九江府的知府抓到了那名往嶺南販貨的跑腿,姓祁,正在審問,至於審出了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柳朝明道:“你退下吧。”

小吏與柳朝明錢月牽揖了揖,退出公堂將門掩上。

門扉發出“喀嚓”一聲,錢三兒一雙天生自帶三分笑意月牙眼裏目色凝重。

他沉吟了半晌,再開口時竟有些微煩躁:“這個翟啟光確實有些本事,年紀雖輕,手段門路都不少,短短數日就查到線索,無怪乎蘇時雨當初將他在一幹巡城禦史中挑出來細心栽培,眼光實在毒辣。”

又見柳朝明微蹙眉頭,神情比自己還沉凝三分,疑惑道:“大人,這姓祁的說白了就是個跑腿的,只管將采買的生絲茶葉送去嶺南,那些貨物後來去了何處,賺來的白銀又流去何方,他一概不知,九江府的人該是問不出什麽的。”

“能否問出什麽不要緊,要緊的是,這麽一個跑腿的,為何至今還活著?”

錢三兒被這話陡然一提醒,心中一個揣測將明未明,隨即就被柳朝明一語點破:“蘇時雨遇事慣愛推敲,比尋常人想得深,只怕她已由這個跑腿的,猜到此事是朱弈珩所為。”

錢月牽聞言大震,朱弈珩至今還被禁足在蘭苑,蘇晉既決定對他們這一黨動刀子,只要逮著機會,必不會對朱弈珩手下留情。

可是,如今朱昱深被召回京師,身家性命皆握在沈青樾手裏,倘若蘇時雨再對朱弈珩動手,唯剩一個柳昀,縱是有滔天大權,總不能蓋過晉安帝去。

真是水深火熱。

錢月牽忍不住問:“那麽依大人的意思,我們當如何應對?”

柳朝明並指揉了揉眉心:“我想想。”

外頭日已西沉,沒過多久,一名小吏叩門道:“柳大人,刑部蘇大人到了。”

柳朝明剛展開的眉頭又不著痕跡地一蹙。

蘇時雨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但他沒將這個疑慮展露出來,屏退了錢月牽,淡聲道:“請她進來。”

蘇晉倒還真是一副有事相商的樣子,手裏拿著兩本折子,挑了頭一本遞上前去道:“報恩寺修塔的事已定了,工部方才將預算交給了戶部,昭覺寺那口古鐘今日也著人擡過去了,只等著青樾審批,但青樾後日就要離京,這事有些急,是以我先拿過來請大人過目。”

柳朝明接過折子也沒細看。

朱麟既活著,說明昭覺寺當日的十二下國喪鐘音救了一條皇嗣性命,沈青樾自然願意修塔將這口老鐘供著。

他將折子遞還給蘇晉:“我沒異議。”

蘇晉又道:“另還想問大人,等青樾去了武昌府,那頭的事宜便由他統籌安排,但他一個人精力有限,且主要放在修堤上頭,我的意思是,三法司還是按原計劃,派兩名欽差去查災民暴|亂的案子,大理寺已定了劉寺丞,此前大人說都察院要在言翟二位禦史中擇一人,不知大人是否已拿主意了?”

柳朝明一言不發地看著蘇晉。

今日真是怪了,蘇時雨做事向來只爭朝夕,這樣的小事她尋常至多打發人來問個結果,這是起了什麽興致,竟專程湊到他眼前,事無巨細地關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