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五六章(第2/3頁)

柳朝明說完這話,朱南羨平靜地看著朱沢微,半晌,淡淡說了句:“十七,我們走。”

朱旻爾一知半解道:“皇兄,難道今日就這麽放了他?”

可朱南羨沒答這話,轉首就往宮外行去了。

一行人一直自延合宮行至前宮,將要到奉天殿時,柳朝明頓住腳步,轉首跟朱南羨道:“等沈青樾將西北的軍資籌出來,還望殿下早日將這個後患除了。”

朱南羨道:“本宮知道,到時本宮會立刻動手。”

柳朝明於是與他一揖:“臣還有事,先回都察院了。”

待柳朝明走遠,朱南羨看了一眼一臉欲言又止的朱十七,沒多說什麽,只對蘇晉道:“我夜裏要與龔尚書和沈青樾議一議此去西北的軍資軍費,你……若是心中不安,我晚些時候去刑部陪你。”他頓了一下,“只怕到時太晚,會攪擾了你歇息。”

蘇晉淺笑了一下道:“我心裏沒什麽,刑部還有諸多事要料理,也沒有功夫去想朱沢微折騰出的這些事。反是殿下國事操勞,幾日未能休息好,而今朝中當以西北的軍資軍費為第一要務,今日與青樾議事後早些歇下,明日廷議也好養足精神想想對策。”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帶著朱旻爾往奉天殿的方向去了。

此刻薄暝已起,晚霞卻並不燦烈,頭上一團雲像被誰拿著杵臼搗糊了塗在穹頂,薄薄一大片模糊不清,蓄不起雨,卻要遮日蔽月。

蘇晉站在原處看了一會兒,只覺四下有風忽起,便往刑部去了。

風漸涼,大約是秋將至,到了夜裏,竟成呼嘯之勢,盤旋在整個宮禁。

朱南羨一行人走後,朱沢微倒也沒立時離開延合宮,反正他現在無論去哪裏,無論做什麽都有人盯著,在哪裏呆著不是呆著呢?

還專程找了個六角亭歇腳,命人燒了壺酒來。

朱祁嶽也沒走,接過宮婢手裏的酒,而二人各翻了一個杯盞斟滿,想了想問道:“七哥,方才柳昀的話,我沒怎麽聽明白。”

什麽叫七哥為什麽還活著的理由?

既然有活著的理由,為什麽又說這理由保不住七哥?

朱沢微轉著手裏的杯盞,慢條斯理地說:“這有什麽難明白的,當年父皇殺盡功臣,朝中武將太少,朱南羨又做了太子即將繼承大統,而今能統帥三軍的將才,只余一個你罷了。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你願拿命保我。朱南羨跟柳昀是心中有江山的人,凡事以大局為重,不願動你,自然就留我性命了。”

朱祁嶽道:“既這樣,那我去跟他們談,只要他們放七哥回鳳陽安度一生,無論是讓我守西北還是守嶺南,守一輩子,就算死在那裏我也甘願。”

朱沢微笑了一下:“你拿什麽去跟他們談?方才柳昀已撂下話了,若我再輕舉妄動,活著的理由,就是我死的理由。他們之所以留你,是讓你去守疆土,保百姓。倘若因為你放我回去,讓我脫離京師的挾制,我一旦動起兵來,江山之內生民受災,豈非與他們的初衷背道而馳?”

朱祁嶽愣怔道:“那七哥不能跟十三和柳昀保證絕不動兵嗎?”

“我保證他們就信?”朱沢微失笑道,可他又很快收起這笑容,目露厲色:“且我也不會保證,我跟東宮鬥了一輩子,鬥死了朱憫達又來了個朱南羨,這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

“可是,”朱祁嶽的目色黯淡下來,“倘若我出征了,又該誰來保七哥呢?”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一時間竟是十分難受不解的模樣:“為什麽竟會爭成這個樣子,大哥死了,三哥和十四廢了,連十三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倒也是。”朱沢微看了朱祁嶽一眼,沒理會他這一番動容,笑了笑道,“現在的十三,又有柳昀相助,我是再不可能爭得過他了,不過——”

他將尾音拖長,唇角的笑意淺了些,卻是真真切切的:“我方才將這幾年來,還有近來的一些端倪,以及蘇時雨的身世整合在一起想了一想,忽然發現了一樁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

“什麽?”朱祁嶽問。

朱沢微抿著笑,將手裏的酒壺往桌上一擱:“十三今日連殺五人為蘇時雨保密,那你說柳昀身為左都禦史,太子殿下這麽殺人枉顧綱常他卻坐視不理,你說這是為什麽?”

朱祁嶽皺了下眉:“蘇時雨雖是女子,但才華錦繡明達聰慧,本就為柳昀所看重,,他又受孟老禦史之托關照她,對蘇時雨照顧些是應當的。”

“不對。”朱沢微道:“當年蘇時雨落水,朱憫達要以禍主之罪殺之,十三救了,柳昀也去了;後來我在馬府設局為伏殺十三,十三為了蘇時雨去了,柳昀後來招來錦衣衛也去了;昭覺寺當日,十三明明早已離開去南昌,卻因為陪蘇時雨送信,耽擱了兩個時辰,那封信,是柳昀讓蘇時雨送的,試想倘若蘇時雨不去送這封信,而是呆在宮裏與沈青樾一起想錢之渙致仕的因果,那麽憑他二人之能,說不定就會趕去昭覺寺,不是救出朱憫達,就是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