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2頁)

他自以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扯回妄語,圓出個生路,豈不知單這兩日,蘇晉與柳朝明已打了兩回照面,一回在大理寺,她是應天府從八品知事,一回在正午門,她乃侯爺府隨侍。

柳朝明的聲音淡淡的:“哦,眼下是禮部的大使了?”

蘇晉甚無語,她原想著說阿禮怕名冊被雨水打濕,她幫忙藏著,哪裏知這江主事是只軟腳蝦,柳朝明不過一問,竟自亂陣腳。

眼下被趕鴨子上架,被迫認了大使的身份。

柳朝明接過名冊,隨手翻了翻:“既是禮部的人,想必多少也整理過這本名冊,哪幾個是你撰次的?”

方才沒細看,只粗略掃了頭幾頁,蘇晉道:“回柳大人,名冊頭幾位便是卑職撰次的。”

柳朝明道:“懶得看,你背出來本官聽著。”

蘇晉只好應是。

江主事以為死到臨頭,背躬得像只老山參,然則聽蘇晉越背越匪夷所思,不由慢慢直起腰,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姓名,籍貫,家中行幾,祖上營生,為官為商,擢遷貶謫,無一不對,仿佛這名冊當真是她撰寫的一般。

柳朝明聽了一陣兒,打斷道:“行了。”將名冊合上,定睛看著蘇晉,悠悠道了句:“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言罷,將茶碗蓋蓋上,與趙衍站起身。

江主事見二位大人一副要走的架勢,扯著袖口揩了揩額汗,彎身恭送。

柳朝明走到門檻處又頓住腳,沒頭沒尾問了句:“你那位故舊,是哪一日失蹤的?”

蘇晉怔了怔,彎身施以一揖:“回大人,是五日前,四月初九。”

柳朝明淡淡“哦”了一聲,繼而道:“四月初九,晏子言廷議過後便去了東宮,至晚方歸,哪裏來的閑功夫去貢士所?”

換言之,那日拿著晏家玉印去找晁清的並不是晏三公子。

其實早上攔下晏子言問過以後,蘇晉也猜到這一點了,只是沒想到為自己證實這個猜測的人,竟然是柳朝明。

蘇晉一時躑躅,鬧不明白柳朝明意欲何為。又琢磨著對這麽個莫測難料的人物,當如何道謝,才顯得體面且真誠。

那頭柳朝明已一腳跨過門檻,漠然又道:“蘇晉。”

蘇晉愣了愣:“在。”

柳朝明冷聲冷氣:“還賴著不走?是等著本官命巡查禦史將你攆出宮嗎?”

出宮的道兒只一條,柳朝明與趙衍在前頭走,蘇晉在後頭不遠不近地跟著。

驟雨已止,承天門角樓上的鐵馬銹了,風吹過,鈴音也是古啞的,趙衍就勢朝身後望了一眼,壓著嗓子道:“這就是蘇晉。”

柳朝明“嗯”了一聲。

趙衍搖頭道:“可惜了,當年老禦史讀了他那篇‘清帛抄’,字字珠璣,針砭時弊,說天下治吏之文章,無人能出其右,原想著翰林不要他,正好我都察院收了,豈知你我驅車去留人,到底晚了吏部那幫殺才一步。”

柳朝明道:“平步青雲未必好,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趙衍笑道:“怕只怕老禦史舉才於稠人中,就因你我晚了一步,人其舍諸。”

說話間已至承天門,都察院小吏牽著馬車候在門外,蘇晉快走幾步道:“柳大人。”雙手將傘舉至平眉,鄭重道:“下官謝大人借傘之恩。”

柳朝明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遠天,雨雖已止,雲卻未散,淡淡道了句:“不必。”

上了馬車,想起趙衍方才的話,又道:“聽你的意思,曾還有人問翰林討過蘇晉?”

趙衍道:“我也是後來聽錢三兒說的,蘇晉被打發去松山縣後,十三殿下追問過他的下落,知其遭遇,還跟吏部鬧過一回,嚇得曾友諒那貉子以為捅了什麽不得了的簍子,則差沒把官辭了,所幸朱十三之後隨軍去了西北衛所,這事才不了了之。”

柳朝明一面聽他說著,一面掀開後簾看了看,蘇晉一本正經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子班,看到馬車絕塵而去,將紙傘往身後一背,抄了條近道甩手走人了。

“十三殿下?”柳朝明放下車簾,微微蹙眉:“朱南羨?”

作者有話要說:未入流:沒有品級的官吏,就是連九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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