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4/5頁)

然而謝令鳶說話時,卻是直接盯著他。因為千百年後,對話時看著別人是禮貌。她會有意識地不直視皇帝和太後,但對於其他人卻是沒什麽避讓的想法。

所以酈清悟不免覺得她……好生張狂。

就像謝令鳶覺得他十分……膽大妄為。

在海東青的面前,吃完烤乳鴿,謝令鳶回到了內殿,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酈清悟。

北燕提出和談條款,割地賠款,晉國不肯同意;兩國激烈爭鋒,幾乎要重新開戰,這時北燕提出了比賽。

關於比賽,晉國提出作賦,被北燕否決;北燕提出比武,又被晉國否決;最後北燕提出了馬球,總算是相對公平的項目。

酈清悟安靜聽著,過一會兒蹙起了眉。他眼簾輕垂,睫羽遮住了眼底。

“北燕不像是一時激憤,才提出了比賽。這事應該是他們早已謀劃好。”

謝令鳶不解:“聽說當時,兩方吵得不可開交,我們示強,對方才一怒之下說了比賽。”

酈清悟搖搖頭,睇了她一眼:“如果有些人,有些話,是事先安排好的呢?否則,不至於變了風向,從和談變成了比賽。”

謝令鳶跟隨他說的方向,轉念便想通了——

“也就是說,朝堂上有幾個大臣,看似是反駁他們,其實是在幫他們遞話?”

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難怪太後會那樣生氣,簡直氣得狀若癲狂,恐怕也不僅僅是氣了皇帝,更是為這件事心寒。

謝令鳶嘆了口氣,只覺人心詭譎:“這些人,接受著士禮的教育,說擔負著黎民百姓,其實卻妄為士大夫。”這和明末有些臣子,有何區別。

清風徐來,酈清悟側頭望向窗外,秋日的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他掀起一絲笑容,卻是意味深長:“治天下之人,心中卻無天下。若朝廷上下都是這樣的人,雖未覆亡,然不遠矣。”

他安靜遠眺,似乎是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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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謝令鳶就去了中宮,向皇後匯報了此事。雖說有了皇帝的聖諭,但皇後畢竟才是後宮之主,德妃該敬的禮數還是需敬。

並且,只要皇後點頭,她便可以順理成章,請錢昭儀和白昭容來打馬球,皇後也不能置喙此事。如此便可一石三鳥,既敬重中宮,又請來天府星君,興許能趁機擁抱白昭容——白昭容一直對她防備得緊。

聽完德妃稟報女子馬球比賽這件事,皇後溫溫一笑,和聲道:

“本宮明白,你是存了為陛下分憂的心思;不過,既然此事,陛下將它交代給了你,本宮就不摻和了,免得討了陛下的嫌,便由你來辦吧。”

謝令鳶微笑又恭敬道:“娘娘哪裏話,陛下對娘娘,是極愛重的。娘娘寬和大義,是後宮之福,臣妾謝娘娘恩典。”

溢美之詞說完,她便告退離開,分別遊說後宮去了。

貴妃、麗妃、錢昭儀、宋婕妤……都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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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走後,皇後微微嘆了口氣,擰眉沉思了許久。

這件事,其實午膳前,她就從禦前公公那裏聽到了。等到德妃又來匯報了一次,但她定然是不會插手此事。

否則,萬一輸了怎麽辦?她這個皇後,豈不是要被問責?

可是……若是德妃贏了,壯大聲望,皇後又萬分不甘。

若是贏了,便是於國有功,聖德妃一名,怕是要坐實了。

皇後搖了搖頭,心中沉重。

入夜,她便招了白昭容。白昭容披著星光夜色,來到坤儀殿後,皇後就命人將殿門關了,偌大殿中只余她二人。

“馬球比賽一事,想必你也是聽說了。德妃她自作主張,本宮是沒什麽辦法。”皇後低頭,看向跪坐著的白昭容:“你去參加吧。”

不必明說,她知道白昭容是個聰明人。德妃風頭太盛了,皇帝不但提出給她加封封號,甚至皇帝和太後兩次爭吵,德妃都能勸得住。

雖然不知道皇帝和太後究竟吵了些什麽,但對於母子間這筆爛賬,皇後還是略有耳聞的。連她自己都不認為能夠勸和母子二人,德妃卻做到了。

如今朝野上下,德妃的存在感,恐怕比皇後都要強烈。愚昧民眾只知有德妃,卻不知有皇後。連北燕這一次來,曹姝月都懷疑,他們大概也是沖著“祥瑞”來的。

謝令鳶做什麽非要從棺材裏爬出來?

好好風光下葬多好。

曹皇後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本宮琢磨著,也只有你才能辦的妥當。錢昭儀你知道的,膽小放不開手腳,做事又不利落,上次查賬一事,給本宮查了半腦門子糊塗賬就回來了。”

白昭容望向皇後,燈火在她的眼睛裏明明滅滅。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倘若事成,本宮答應了你的,你想要生一個孩子固寵,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