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草

這一路無言,我坐在副駕駛位上,通過後視鏡看著有阪香月身邊的順天大佐,此人約莫四十歲出頭的模樣,鬢角和胡須剃得相當考究,胸前的徽章異常奪目,只有右手一直插在左懷裏,像是隨時伺機反擊般。有阪香月輕挎著他胳膊,表情溫柔地看向另一邊的窗外。

車子很快停在了日本駐地區,幾個日本士兵上來給我們打開車門,我剛一下車,手裏的箱子就被其中一個搶了過去。

“八格牙魯!”順天大佐指著這個小兵生氣地說。

有阪香月走上來,拿過被奪過去的箱子,回頭遞給我,然後轉身又跟翻譯說:“這是我和大佐的客人,不要對客人無禮。”

被訓斥的小日本兒連連點頭哈腰地跟我道歉,我又重新抖了一下衣服,跟在有阪香月和順天大佐的後面,進了他們的地盤。

有阪香月在前面為我引路,一直把我帶到客房,吩咐身邊的日本兵幫我把行李放好,讓我稍做休息,待會兒在會客廳碰面。

進了屋,我把房門關閉好,仔細環顧房間的布局。陳設十分簡單,典型的日本和風裝潢,除去地上的榻榻米,就只有腳邊的一個五鬥櫃,我笑著走到櫃邊,用力將櫃子推到一邊。

果然,櫃後面有一個直徑食指左右長短的洞口,連接著另一個房間。

我一腳將房門踢開,嚇了門口看門的小鬼子一跳,剛想沖我發火來著想到我是有阪香月的客人,只好暗自嘟囔。

“你們大佐和大佐的夫人在哪兒?我要見他們!”我生氣地問他。

小鬼子聽不懂我在嚷嚷什麽,只好帶著我來到了約定的會客室見有阪香月。

順天大佐不在,她一個人坐在茶桌前,見我來了,便斟了一杯茶,微笑著請我坐下。

我沒有理她,冷笑著問她:“怎麽,把我請來了,還要監督我的睡姿嗎?”

她沒有接我的話,笑著拿起手中的杯子,遞到我眼前說:“先喝杯茶,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新茶葉。”

我生氣地坐下,剛拿起茶杯欲一飲而盡,茶到嘴邊又趕緊放下去。

“房間裏有監視,這茶裏……不會也有毒吧”我冷眼看著她。

“先生請不要見怪,”她放下手裏的杯子,“這大佐駐地,每個客房都留有監視區域,也是為了防止有外人充當客人混進來對我們構成威脅,並不是針對您。至於這茶,是我親手泡的,既然您不相信我,那我先飲為敬。”

說罷,她端起我剛放下去的茶杯,拿起來一飲而盡。

我把腿盤起來。“你到底想怎麽樣,我人也來了,你現在可以說了。”我看著她。

有阪香月慢慢擡頭看了一下我身後的日本兵,手一揮示意他們離開。然後她起身關上了門,重新回到我對面坐好。

“沈先生,我可以信得過您嗎?”有阪香月沉默了許久,開口問我。

“香月小姐大老遠把我找來,口口聲聲說是有求於我,現在又問我是否值得信任,我開始有點不懂你究竟要做什麽了。”我莫名其妙地冷笑著。

有阪香月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個档案盒,遞到我面前。

“這是什麽?”我問她。

“沈先生打開自己看吧。”她擡手示意。

我拿起盒子,上面寫著“機密”兩個字。我遲疑了一下打開盒子。

裏面是一份電報,上面只有一話,是日文,上面還有日期之類的文字。

“先生,這是一封加急電報,是秋槿小姐被處死那一晚,我趁順天大佐不在的時候截下的。”有阪香月對我說。

“你說什麽?秋槿被處死?你什麽意思,什麽叫處死?”我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她問。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電報上面的內容。”她完全不動聲色地回答我。

我定了定神。“那你告訴我,電報上面寫的什麽!”我口氣依然咄咄逼人。

“五日內第二次清剿,不得有誤。”有阪香月看著我說。

我瞬間感覺到了心臟的跳動聲。“你是說,日軍要進行第二次屠城?”我壓低聲音問她。

“是的,就在這兩天。這封電報在我手裏已經待了兩天了,我必須趁順天大佐還沒有發現前把它放回去,等他看到電報,日期就已經迫在眉睫,濟南就避免不了第二次屠城。”有阪香月從我手中拿回電報,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档案盒裏,收在身後的草席下面。

“你想怎麽做?”我問她。

有阪香月又在桌下拿出一個牛皮紙包,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