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是!”驥遠強而有力地答了一個字。

站在一邊的新月,眼睛是濕漉漉的,喉嚨中是哽哽的。她吸了吸鼻子,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然後,她收拾起地上帶血的臟衣服,拿到帳篷外的小溪邊,去洗衣服去了。

她洗衣服的時候,嘴裏還情不自禁地哼著歌。哼著哼著,她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新月!”

她回過頭去,看到驥遠站在那兒。

“你阿瑪呢?”她問。

“睡著了!”

“唔,”她微笑著,“他一定會做一個好夢。他雖然受了一點傷,但是,你給了他最有效的藥!”

驥遠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有些話想和你談一談。”

“你說,我聽著呢!”

“自從離開了家裏那個局限的小天地,這段日子,我的視野寬了,磨練多了,體驗也深了,過去種種,竟然變得好渺小,好遙遠。現在再回憶我前一陣子的無理取鬧,實在覺得非常汗顏。直到今天,我才能平心靜氣地對你說一句,難怪你選擇了阿瑪!”新月靜靜地聽著,唇邊,一直帶著笑意。等驥遠說完,她才擡起頭來,深深地看著驥遠,搖搖頭說:

“你錯了!其實我從來就沒有‘選擇’過!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阿瑪的時候,我正被強盜擄走,你阿瑪從天而降,飛撲過來,像一個天神一樣,把我從敵人手中奪了下來。我眼中的他,是閃閃發光的,是巨大無比的,是威武不凡的,也是唯一僅有的!他一把攫住的,不只是我的人,還包括了我的心!從那一天起,我的眼中,就沒有容納過別的男人。你的阿瑪,他就是我今生的主宰,我的命運,我的信仰,我的神。我對他,就是這樣‘一見傾心’的,完全‘一相情願’的!所以,我根本沒有選擇,我早就以心相許,放棄選擇的權利了!”

驥遠呆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才透過一口氣來。

“哦,你早就應該告訴我這些話,免得我在那兒做我的春秋大夢!”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你如果早說,我可能更生氣,會暴跳如雷吧!假若沒有經過這一次的戰爭,我大概永遠都醒不過來。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我一直是個作繭自縛的傻瓜,自己吐的絲,把自己纏得個亂七八糟,還在那兒怪這個怪那個地怪個沒了沒休!真是又可憐又可笑!說穿了,你從來就沒給過我機會,從頭到尾,你眼裏就只有阿瑪一個人……我啊,真是庸人自擾,人在福中不知福!”他不勝感慨。

“你知道嗎?”新月感動地看著他,由衷地說,“你真的是脫胎換骨了,此時此刻,我真希望家裏的人都在場!”

“我也希望,尤其是……塞雅!”

新月一震。

“哎……”他拉長聲音,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現在還真有些懷念塞雅,懷念她那傻乎乎的笑,和她那毫無心機的天真。”新月眼睛發亮地看著他,太激動,太高興了。

“我就知道的!”她歡呼似的說,“你一定會想明白的,你們以後,會有好多好多平安幸福的日子……我就知道的!因為我撿起了塞雅的蘋果!”

驥遠注視著欣喜若狂的新月,不禁開始想家了。夜色已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幾叢營火,在山野中明明滅滅。家,好遙遠啊,但是,等他們凱旋歸去時,應該什麽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那個新的家庭裏,再也不會有戰爭有仇恨了。即使是雁姬,說不定也能接受新月了。如果她還不能,他一定要告訴她,愛一個人好容易,陪一個人“出生入死”實在不簡單!天下的英雄好漢,沒有人能逃得開新月這樣的愛!努達海不是神,就算他是神,他也逃不掉!經過了這一次的坦誠交心,努達海,驥遠和新月是真正地水乳交融了。再也沒有猜忌,再也沒有怨恨,再也沒有憤怒和勾心鬥角,這種滋味實在太美妙了。父子二人,到了此時,是完完全全的一條心了。驥遠對努達海心悅誠服,又敬又愛,也不再做“拼命三郎”了。

然後,那決定性的一仗來臨了。

這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雙方都傷亡慘重,血流成河。但是,努達海的部隊終於打贏了!勝利了!

但是,這場勝利,努達海卻付出了最大的代價!

勝利了!勝利了!勝利了!當驥遠把那一面繡著“靖寇”字樣的鑲白旗,插上大洪嶺的山頭上,那種驕傲和狂歡,簡直沒有任何語言或文字可以表達。但是,就在這勝利的歡騰中,突然之間,敵軍冒出了最後的一支敢死隊,撲向了插旗的驥遠,幾十支箭,從四面八方,射向了驥遠。變生倉猝,驥遠還來不及應變,努達海已大吼一聲,闔身飛撲過來。他像一只白色的大鳥般,把驥遠整個人都撞落於地,他張開的雙手,像是一雙白色的羽翼,把驥遠牢牢地遮護在羽翼之下。頓時間,所有的箭,全都射在努達海身上,把他射成了一只大刺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