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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昏倒,第一個沖動是立即趕到那個什麽綠珊瑚紅珊瑚的地方去,把他們一起捉住。但是,理智立即克服了這股沖動,或者,是陳樵神經過敏!或者,是陳樵安心破壞,他們一直就反對他和采芹,他們一直投蘇燕青一票!不不,不能莽撞,他寧願聽采芹自己說。這是不可能的事,絕不可能的事!他的采芹?他那一往情深的采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為了她,連過年都不回家,他為了她,連父子親情都置之不顧!天知道,他多想父親!可是,為了她啊!他以為,他們曾有過的冷戰時期都過去了,最近,他們已經不再慪氣,不再吵架了!難道……難道……這種“平靜”竟意味著她的“變心”和“背叛”!他不敢想了,真的不敢想了。

於是,他回了家,耐心地等待著她,在每一秒鐘、每一分鐘的煎熬裏等待著她,在那要撕裂他的痛楚和郁怒下等待著她——直到她終於回來了。

現在,喬書培瞪視著那浴室的門,心裏就像火燒般燒灼著,燒得他頭昏昏目涔涔而五臟翻騰,燒得他每一根神經都痛。天哪,采芹!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即使我們之問還缺一張婚約,但是我們早就有了百年之盟,你怎可以這樣?我不問你的過去,不計較你的失足,你怎可這樣對我?天呵,采芹,這太不公平,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咬緊牙關,腦子裏又響起陳樵的話:

“我看你最聰明的辦法,是拔慧劍,斬情絲!你要知道,咖啡廳裏,餐廳裏……都是魚龍混雜的地方。采芹,多少是個‘半歡場’中的女人!你不能對她要求太高!”

不行!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采芹,如果你背叛了我,我會把你殺掉!我會把你撕碎!我會把你連皮帶骨,吃到肚子裏去!哦,他搖搖頭,猛烈地搖搖頭,搖醒了自己的意識。哦,采芹,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請你也不要傷害我吧!我寧願聽最惡毒的真實,不要聽最美麗的謊言!

采芹從浴室裏出來了,她穿了件純白的睡袍,站在那兒,純凈得像個天使。他依然靠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她。采芹,你是天使嗎?還是魔鬼呢?

采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她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累得只想躺下去,關若飛是對的,這種連續的彈奏會要人的命,幸好是關若飛和她搭档,幫她換手。但是,她仍然覺得自己每根骨頭都松了,散了。而且,她的頭已經痛得快裂開了,過多的咖啡,過分緊張的跑場……她真的快吃不消了。她輕嘆了一聲。

為什麽嘆氣?他仍然盯著她。沒有柔情,沒有蜜意,你滿臉的倦怠,滿眼睛的憔悴。和我在一起,已經變成是你的折磨和負擔了嗎?傻啊,喬書培!這麽多日子以來,你是個睜著眼睛的瞎子,你居然看不出她對你的厭倦!

“采芹!”他低喚了一聲,喉嚨是沙嗄的。

“嗯?”她輕應著,心裏又驚悸了起來。唉唉,別再追問吧,別找麻煩吧,我已經累得快死掉了。她躺下身子,把頭深深地仰靠在枕頭裏,放松了四肢。

他伸手摸到床頭的煙,取了一支,他燃起煙。坐在那兒,他回頭看著躺在他身旁的那張臉。她瘦了,她很蒼白,她憔悴而無神……她不是那個被他的愛所滋潤著的女孩。他失去她了。他深抽了一口煙,重重地噴出去。他思索著,想著要怎樣跟她開口,煙霧彌漫在小屋內。她輕咳了兩聲,伸手放在他身上。

“別抽太多煙,”她呢噥地說著,打了個哈欠,“會影響你的身體。”

“你不是也抽煙嗎?”

“戒了,早就不抽了。你不許的,你忘了?”她翻了一個身,把臉藏進枕頭裏,似乎準備睡覺了。

“采芹!”他沉聲喊,“我們談一談,行不行?”

“明天再談吧,明天,好不好?”她睡意蒙眬了。

“不行!”他大聲說。

她驚跳起來,眼睛睜開了,她仰望著他,心裏在哀求著。書培,讓我休息吧,你不知道我有多疲倦!他瞪視著這對眼睛,燈光下,這對眼睛迷迷蒙蒙的,像隱在薄霧裏的星光。天哪,她多美麗!他不要失去她,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他伸出手去,顫抖地觸摸著她的頭發。

“采芹,你辭掉餐廳裏那個工作吧!馬上辭掉!明天就不要去上班。我現在有工作了,我可以養活你,只要我們把生活水準稍稍降低一點,我可以養活你!”

“書培!”她驚喊,擡起睫毛來,真正地清醒了,“不行,書培,我需要那個工作!”

“需要是什麽意思?”

“我……我……”她囁嚅著,“我喜歡那工作!”

“喜歡?”他的聲音提高了,“喜歡彈琴?還是喜歡餐廳裏的燈紅酒綠?還是喜歡那些捧你場的人?還是喜歡有人對你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