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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下子就熱起來了,太陽像一個火球,帶著燒灼般的熱力,從早到晚地烤著大地。即使晚上,太陽下了山,那地上蒸發的熱氣,仍然窒息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天,在校園裏,喬書培和陳樵幾乎吵了一架。這些日子來,喬書培的火氣都大得很,脾氣暴躁而易怒。他自己也覺得,他像一座馬上就要爆發的活火山,那些積壓已久的壓力和郁悶,像蠢蠢欲動的巖漿般,在他體內翻騰起伏,隨時等候著機會要沖出體外。和陳樵的爭執,仍然起因在找工作上。

“我告訴你一個原則,”陳樵用教訓的口吻,直率地說,“你永遠不要在家長面前責備他們的子女,每個家長都認為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你只能順著他們的心理去誇獎孩子,把功課不好推在教育制度啦、孩子的興趣不合啦……”

“這簡直是在玩政治嘛,”書培吼了起來,“原來你是這樣當家教的,怪不得你受歡迎,你根本不像學藝術的人,你該轉系去念政治或者是外交!”

“你用不著氣呼呼地諷刺我,”陳樵瞪著他,“我玩政治手段也好,我玩外交手腕也好,我始終有兩個家教,你呢,你卻一個也找不著!我告訴你,現在這個社會,是‘適者生存’,這個‘適’字,就是叫你去適應!不只適應家長,還要去適應你的學生!”

“適應的另一個解釋,就是‘討好’,是嗎?”

“隨你怎麽解釋,你的目的是要有工作,要賺錢,別人不會把鈔票白送給你!”

“用‘討好’的方式去賺錢,是當‘家教’呢,還是當‘小醜’?”書培直視著陳樵,慢慢地搖頭,“陳樵,我真為你悲哀!這社會像個銼子,把你的棱角都磨圓了!”

“你為我悲哀?”陳樵的臉漲紅了,脖子也粗了,聲音也大了,“我還為你悲哀呢!什麽工作都找不到,教兩個中學生你都教不了!欠一屁股債,吃飯的錢都沒有!你驕傲,你自負,你不當小醜,你不討好別人,但是,喬書培,你還是要吃飯,還是要生活,別人住宿舍,你老兄要租房子住,別人在學校吃包飯,你老兄要自己開夥,別人交免費的女朋友,你老兄居然要‘金屋藏嬌’!”

“請你不要幹涉我的私生活!”書培大叫,“我愛怎麽生活是我的事……”

“既然都是你的事,我過問不了,你也別來找我!”陳樵生氣地說,“你休想我會再讓一個家教給你,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工作,給你三言兩語就弄砸了。你呀!嘖、嘖、嘖……”他搖頭嘆氣,一股“不可救藥”狀。

“我又怎麽啦?”

“你根本不像個公務員家庭出身的孩子,你像個嬌寶寶!像個媽媽懷裏的嬌寶寶!”

“陳樵!”書培怒吼,“只因為我來找你幫忙,你就認為你有資格侮辱我嗎?你一再嘲笑我沒有生活能力,沒有適應能力,沒有工作能力……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麽人?是我的老子?就是我的老子,也不能教訓我!我跟你說,你可以看不起我的求生能力,但是,我也不見得看得起你的求生方式,討好家長,討好學生,抹殺自己的自尊,這豈不像個乞丐……”

“哈!”陳樵怪叫,“你看不起!你可以看不起!我是小醜,我是乞丐,我用我的求生方式賺了錢,借給你去養小老婆……”

“陳樵!”書培大叫,雙手握緊了拳,就差要一拳揮過去,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發青,瞪視著陳樵,他咬牙切齒,“好,好,好,”他一個勁兒地點頭,鼻子裏沉重地呼著氣,“我回家去當掉褲子,也把借你的錢還給你,你放心,你放心,你放心……”他氣得語無倫次,轉身就走,“我去弄錢去!”

陳樵一把抓住了他。

“你到什麽地方弄錢去?”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

“我去搶銀行!”

“嗬,好辦法!”陳樵笑了起來,“算了吧,書培,我們難道還真吵架嗎?”他拍拍書培的肩,“講和了,怎樣?”

書培低著頭,仍然憤憤地喘著氣,臉色仍然難看得很,他真正刺心的,還不只是陳樵對他工作能力的諷刺,而是對采芹的輕蔑,在他心底,他已經越來越明白一件事,采芹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地下夫人”,她被“藏”在那小閣樓裏,幾乎是不能見人的。

“這樣吧,”陳樵的眼珠轉了轉,深思地說:“我看,你的個性不適合當家教。昨天我和蘇燕青聊天,她說她爸爸要找的那個助手始終沒找到,我建議你不如去蘇教授那兒當助手,待遇比家教還高,他們已經出到一千五百元一個月了,每星期也只要三個晚上。”

“不,不,不好。”書培搖著頭。

“有什麽不好?”陳樵問,“以為蘇燕青不知道你的事嗎?你的事全校幾乎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