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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維進去了,這才發現出來卻不大容易,幾分鐘後,他已被一群鶯鶯燕燕所包圍了。他發現他糊裏糊塗地喝了酒,又糊裏糊塗地醉了。而窗外,風雨大作,台風已經以全力沖了過來。

這時的江雁容,正在房間裏焦灼地兜圈子。台風來了,飯菜早已冰冷,手表上的指針從七點跳到八點,八點跳到九點,李立維仍然連影子都沒有。迫不得已,她胡亂地吃了一碗飯,把門窗都關緊。風夾著雨點,狂掃在門和窗玻璃上,穿過原野的狂風發出巨大的呼晡。“他不可能趕回來了,這個死人!”想起必須和風雨單獨搏鬥一整夜,她覺得不寒而栗。“這麽大的風,他一定回不來了!”她在房內亂轉,不知道做些什麽好。廚房裏嘩啦啦一聲巨響,使她嚇得叫了起來。沖進廚房裏,才發現窗子果然被風吹垮了。雨點正從不設防的窗口狂掃進來,她沖過去,緊急地抓住桌上的酒瓶油瓶,把它搬進房裏去。還來不及搬第二批,一陣狂風急雨把她逼出了廚房,她慌忙碰上了廚房通臥房的門,用全力抵住門,才把門閂上。立即,廚房裏傳來一陣兵乒乓乓的聲音,她知道,那些剩余的瓶瓶罐罐都遭了殃。

“老天,李立維,你這個混蛋!”

她咒罵著,窗外的風雨使她恐怖,她把臥室通客廳的門也關上,站在臥室中發抖。她的衣服在剛才搶救廚房用品時已淋濕了,正濕搭搭地黏在身上。窗外的雨從窗縫中*進來,望著那像噴泉般從窗縫裏噴進來的雨水,她覺得恐怖得渾身無力。匆忙中,她拿起一床被單,堵著窗子的隙縫,還沒有堵好,電燈滅了,她立即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放棄了堵窗子,她摸索著找到了床,爬到床上,她拉開棉被,把自己連頭帶腦地蒙了起來。然後渾身發抖地低聲叫著:

“康南,康南!你絕不會讓我受這個!康南,”在這一刻,她似乎覺得康南是個無所不在的保護神,“你保護我,你愛我,我知道,世界上只有你是最愛我的!我不該背叛你,我不該嫁給別人!”

花園裏的一聲巨響又使她驚跳了起來,不知是哪棵樹倒了。接著,又是一陣嘩啦啦,好像是籬笆倒了。廚房裏砰然一聲,仿佛有個大東西跳進了廚房裏。她蒙緊了頭,抖得床都搖動了。

“李立維,你真沒良心!真沒良心!”她恐怖得要哭,“我再也不能原諒你!你是個混蛋!是個惡棍!”

這一夜,是她有生以來最恐怖、最漫長的一夜。當黎明終於來臨,風勢終於收斂之後,她已陷入虛脫無力的狀態。室內,一尺深的水泡著床腳,滿桌子都是水,床上也是屋頂漏下來的水。她環顧一切,無力地把頭埋在枕頭裏,疲倦、發冷、饑餓都襲擊了過來,她閉上眼睛,天塌下來也無力管了。

當李立維趕回家來的時候,水已經退了很多,但未消的積水仍然淹沒了他的足踝。站在家門口,他惶然四顧,可以想見昨夜的可怕。四面的籬笆全倒了,花園中一棵有著心形葉片的不知名的樹,也已連根拔起。那棵為江雁容深愛著的芙蓉樹,已折斷了七八根枝丫。另外,四株扶桑花倒掉了一株,玫瑰折斷了好幾棵,幸好江雁容最寶貴的茶花竟得以保全。他帶著十二萬分的歉疚,越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籬笆,走到門邊來。門從裏面扣得很緊,他叫了半天門,才聽到江雁容的腳步踩著水的聲音。然後,門開了,露出江雁容那張蒼白的臉,蓬亂的頭發和一對睜得大大的、失神的眼睛。

“哦,雁容,真抱歉……”他說,內心慚愧到極點。

“你到哪裏去了?你居然還曉得回來!”江雁容咬著牙說,看到了他,她的怒火全沖了上來。

“抱歉,都是小周,他一定要拖我到尋芳閣去看他的女朋友。”

“尋芳閣是什麽地方?”江雁容厲聲問,聽名字,這可不是一個好所在。

“是一個酒家的名……”

“好哦!”江雁容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你把我留在這個鄉下和大台風作戰,你倒去逛酒家!問問你自己,你這是什麽行為?你就是要找妓女,又何必選擇一個大台風的日子!你有沒有良心?你是不是人哪?”

“天知道!”李立維冤枉地說,“我到那裏什麽壞事都沒做,起先以為台風轉向了,後來被那些人灌了兩杯酒,不知不覺多待了一會兒,就被風雨堵住了。我跟你發誓,我絕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連碰都不肯碰她們,一直到早上我出來她們都還在取笑我呢!”

“我管你碰她們沒有?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就該死!你卑鄙!你無恥!沒有責任感!你不配做個丈夫!我是瞎了眼睛才會嫁給你!”江雁容失常地大喊大叫,一夜恐怖的經歷使她發狂。她用手蒙住臉。“好媽媽,她真算選到了一個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