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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堅強起來!”

“我哭了嗎?”她模模糊糊地問。“我沒有哭!”她張開眼睛,“康南,你不離開我嗎?”

“不!”

“你會的,你不喜歡我,你喜歡你的妻子。”

“小容,你醉了!要不要喝水?”

“不要!”她生氣地扭轉頭,“你跟我講別的,因為你不愛我,你只是對我發生興趣,你不愛我!”

“是嗎?”他吻她。“我愛你!”他再吻她,“你不知道愛到什麽程度!愛得我心痛!”他再吻她,感到自己的眼角濕潤:“雁容,我愛你!愛你!愛你!”

“康南,不要愛我,我代表不幸,從今天起,不許你愛我,也不許任何人愛我!”

“雁容!”

“我頭痛。”

“你醉了。”

“康南,”她突然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興奮地望著他,急急地說“你帶我走,趕快,就是今晚,帶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走!我們馬上走!走到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去!趕快,好嗎?”

“雁容,我們是沒有地方可去的!”康南悲哀地望著江雁容那興奮得發亮的眼睛。“我們不能憑沖動,我們要吃,要喝,要生存,是不?”“康南,你懦弱!你沒種!”江雁容生氣地說,“你不敢帶著我逃走,你怕事!你只是個屠格涅夫筆下的羅亭!康南,你沒骨氣,我討厭你!”

康南站起身來,燃起一支煙,他的手在發抖。走到窗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對著窗外黑暗的長空噴出去。江雁容溜下床來,搖晃著走到他面前,她一只手扶著頭,緊鎖著眉,另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她的眼睛乞求地仰望著他。

“我不是存心這麽說,”她說,“我不知道在說什麽,我頭痛得好厲害,讓我抽一口煙。”

他伸手扶住了她。

“雁容,”他輕聲說,“我不能帶你逃走,我必須顧慮後果,台灣太小了,我們會馬上被找出來,而且,我沒錢,我們能到哪裏去呢!”

“別談了!”江雁容說,“我要抽一口煙,”她把煙從他手中取出來,猛吸了一口。立即,一陣嗆咳使她反胃,她拉住他的手,大大地嘔吐了起來。康南扶住她,讓她吐了個痛快,她吐完了,頭昏眼花,額上全是汗,康南遞了杯水給她,她漱過口,又洗了把臉,反而清醒了許多。在椅子裏坐下來,她休息了一段時間,覺得精神恢復了一些。“好些嗎?”康南問,給她喝了口茶。

“幾點鐘了?”她問,回到現實中來了。

“快九點了。”他看看表。

“我應該回去了,要不然媽媽更會懷疑了。”她振作了一下,“我身上有酒味嗎?希望媽媽聞不出來。”

“我送你回去。”康南說。

走到外面,清新的空氣使她精神一爽。到了校門口,她叫了一輛三輪車,轉頭對康南說:

“別送我,我自己回去!”站在那兒,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康南,一會兒,終於說:“康南,我真的不再來了!”

“你還會來的!”康南說,握緊她的手。

“不怕我毀了你?”她問。

“只怕我毀了你!”他憂郁地說。

“康南,記得秦觀的詞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江雁容跨上了三輪車,對康南揮揮手:“再見,康南,再見!”

三輪車迅速地踩動了,她回頭望著康南,他仍然站在那兒,像一株生根的樹。一會兒,他就只剩下個模糊的黑影,再一會兒,連影子都沒有了。她嘆口氣,坐正了身子,開始恐懼回家後如何編排謊話了。她用手按按面頰,手是冷的,面頰卻熱得燙手。

在路口,她叫車子停下,下了車,她迅速地向家中跑去,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按了鈴,來開門的是雁若,她望了姐姐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奇異的憐憫和同情。她緊張地走進家門,江太太已經站在玄關等她。

“你整個下午到哪裏去了?”江太太板著臉,嚴厲地問。

“去找周雅安。”她囁嚅地說。

“你還要對我說謊,周雅安下午來找過你!”

江雁容語塞地望著母親,江太太臉上那層嚴霜使她害怕。在江太太身後,她看到了父親和江麟,江仰止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正默默地搖頭,望著她嘆氣。江麟也呆呆地望著她,那神情就像她是個已經死去的人。恐懼升上了她的心頭,她喃喃地說:

“怎麽,有……什麽……”

“今天爸爸到大專聯考負責處去查了你的分數,”江太太冷峻地說,“你已經落榜了!”

江雁容覺得腦子裏轟然一聲巨響,她退了幾步靠在墻上,眼前父母和江麟的影子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她仰首看看天花板,喉頭像被扼緊似的緊逼著,她喃喃自語著:

“天哪,你竟沒有給我留下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