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爸爸,我們必須去找心虹!她已經走了四小時了!’”

“我驚跳起來,心霞和高媽才斷斷續續地告訴我,說心虹在四小時前就出去了,她曾告訴她們,她是到農莊去再會一面雲飛,兩小時之內一定回來。我立刻猜測出可能是高媽或心霞給雲飛傳了信,薄弱的心虹又去赴約了。當時,我已有不祥的預感,但仍然絕料不到竟是我後來發現的局面。”

“我沒有耽擱一分鐘,叫來老高,穿上了雨衣——那時天正下著毛毛雨。我們馬上出發到農莊去找尋心虹。心霞和高媽也堅持跟我們一起去,當時,我們都認為不會找到心虹了,她一定又跟著那流氓走了。”

“到了農莊,我們屋裏屋外地呼喚著心虹的名字,沒有人答應,我們搜尋了所有的房間,沒有心虹的影子,我們開始在戶外搜尋。那時雨下大了,季節和現在差不多,天氣很冷,山野裏到處都是潮濕的。我們拿著手電筒到處探照,然後,我聽到心霞在楓林內一聲尖叫——就是農莊後面的那座楓林。我們沖進去,一眼看到心虹正倒臥在欄杆邊的泥療裏,而那年久失修的欄杆,卻折斷了好大一個缺口。”

“我們跑過去,我立即把心虹抱起來,一時間,我竟以為她是死了,她的樣子非常狼狽,衣服撕破了,手背上、臉頰上,都有擦傷的痕跡,渾身濕透而且冰冷,她不知在雨地裏已躺了多少時間。我用我的雨衣包住她,急於想送她回霜園去。可是,那欄杆的折斷使我心驚,我叫老高繞到懸崖的下面去看看,因為我找不到雲飛。老高飛快地跑去了,我們把心虹抱進農莊,用盡方法搓揉她的手腳,想使她恢復暖氣,我們呼喚她,搖撼她,但她始終沒有蘇醒過來。”

“我所害怕的事情果然應驗了,老高喘著氣跑回來,在那懸崖下面,盧雲飛的屍體躺在一堆亂草和巖石之中,早已斷了氣!”

他再度停住了。狄君璞緊緊地注視著他。他的嘴唇微顫著,面容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裏。

“這就是心虹的故事,也就是那農莊所發生過的慘劇。那晚,我們把心虹抱回家後,她就足足昏迷了三個月之久,什麽問題都不能回答。我們把她送進醫院,她高燒不退,有一度,我們都以為她會死去,但是,她畢竟活過來了,又能說話認人了。可是,當我們婉轉地想向她探索那晚的真相時,我們才吃驚地發現,她對那晚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非但不記得那晚的事,她連盧雲飛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她把整個這一段戀愛,從她的生命史中一筆勾銷了。最初,我們還認為她可能是矯情,接著就發現她的精神恍惚,神志迷惘,容易受驚又怕見生人。我們請了精神醫生,治療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出院回家。醫生說她這是受了重大刺激後的變態,她確實不再記得盧雲飛和有關盧雲飛的一切人和物,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她不願意記憶這段事。但是,醫生也表示,這種失去記憶的情況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會恢復過來,現在,還是聽其自然,不要刺激她比較好些。”

狄君璞移動了一下身子,噴出一口煙。

“不過,”狄君璞說,“她記得小時候的事,記得農莊的花呀草呀,還記得她看過的書……”

“是的,除了有關盧雲飛的事、物,與人以外,她什麽都記得,這是一種部分性的失憶症。她確實不再認得盧雲揚和他的母親,卻認得其他的每一個人,哪怕是鄉間種田的農婦,她都記得,事實上……”梁逸舟蹙緊眉頭,深深嘆息。“她這種情況是令人心痛的,也是可憐的。因此,我們也毀掉了許多有關雲飛的資料,包括雲飛寫給她的情書,送給她的照片等。我們也很矛盾,我們希望她恢復記憶,變得正常起來。也怕她恢復記憶,因為那記憶必然是痛苦的。”

“她自己知道她失去了部分的記憶嗎?”

“我想,她有些知道,她自己也常在努力探索,但是,每當她接觸到那個回憶的環節時,她就會昏倒。這種昏倒也是精神性的,你知道。表示她的潛意識在抗拒那個記憶。”

“那麽,你們至今不知道那晚在楓林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狄君璞深思地問。

“不知道。除非心虹恢復記憶,我們誰也無法知道那夜的悲劇是怎樣發生的。警察來調查了許多次,勘察過幾十次現場,那欄杆原來是木頭柱子,這麽多年風吹雨打,早就腐朽了,所以,後來警方斷為意外死亡,這件案子就結了。但是……”他搖搖頭,啜了一口茶,又深深地嘆息了。“在官方,這件案子是結了。私下裏呢,所有人都知道我阻撓過心虹和雲飛的戀愛,都知道我把他從公司裏開除,也都知道心虹和他私奔過。這件命案一發生,大家的傳言就非常難聽了。有人認為是我殺了雲飛,也有人認為是心虹殺了他,還有說法是我們全家聯合起來,在農莊裏殺掉了雲飛,再把他推落懸崖,造成意外死亡的局面。這一年來,我們在鎮上幾乎被完全孤立了。再加上雲飛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守了十幾年寡的老太太,禁不起這個刺激,在聽到雲飛死亡的消息後,她就瘋了。我出錢把她送到醫院,她在醫院裏住了差不多一年,上個月才回家。她並不是都像你今晚看到的那麽可怕,她的病是間歇性的,不發作的時候也很好,很安靜。一發作起來,她就說心虹是兇手,就要殺心虹了。不管我對雲飛怎樣不滿意,對這個老太太,卻不能不感到歉意和同情,不只這老太太,雲揚也是個正直而有骨氣的孩子,慘劇發生後,我曾先後送過好幾次錢到他家裏去,他都拒絕了,只接受了醫治他母親的那筆醫藥費。他對這事幾乎沒說什麽,我不知他心中是怎樣想的,我只知道他和他哥哥的個性完全不同。我也想把他安排到我的公司裏去做事,他卻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