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裏(第3/16頁)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浣雲罵著,卻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仍然走過去研究那片樹葉。宗淇輕輕地拉了我一把,我放慢步子,和宗淇落在後面,讓浣雲和紹聖在前面兩碼遠走著。宗淇望著我,笑笑,嘆了口氣。說:

“看他們兩個,使我想起中國一句俗話。”

“什麽話?”我問。

“不是冤家不聚頭!”他說,握住了我的手,深深地注視著我,輕聲說,“潤秋,我們也是!”

我心中一陣激蕩,把眼睛望向山谷,和那一片濃郁的綠,我一聲不響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又嘆了口氣,說:

“潤秋,你還是沒有諒解我。”

“算了,”我說,“別談那些,我們只管爬山吧,說起來好沒意思。”

“你總是這樣,”他蹙蹙眉,“避而不談,讓誤會永遠存在那兒算什麽道理?我告訴你幾百遍了,那是我的表妹!……”

“從香港到台灣來,香港保送她來進台大,她不願住宿舍,要住在你們家裏。”我打斷他的話頭,接著他說下去。

“不錯,她剛來,對什麽都好奇,我陪她逛逛街,看看電影,這是……”

“義不容辭的!”我代他說。

“唔,潤秋,”他哼了一聲,“你想,我有什麽辦法?媽派給我的好差事,我又不能不去……”

“好了!好了!”我不耐地說,“別談了好不好?你是迫不得已,是不是?我不想談這件事,一點都不想談,你陪你表妹去玩,關我什麽事呢?你根本犯不著向我解釋,我對這件事毫無興趣!我告訴你,真的毫無興趣!”

“你別這樣說行不行?”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你的脾氣我還會不了解?你這樣跟我生氣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你想,那是我表妹,僅僅是個表妹……”

“而且是從小有婚約的!”我冷冷地說。

他像受了針刺般直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緊緊地盯著我說:

“你聽誰說的?”

“那麽緊張幹什麽?”我掙開他,淡淡地說,“你和你表妹的事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她在香港的中學裏就是校花,對不對?你倒真是艷福不淺!”

“潤秋!你存心慪我!”他漲紅了臉,“別人不了解,你總該了解……”

“算了算了!”我叫,“我不想談,沒意思!”擺脫了他,我向前面跑去,追上了紹聖和浣雲。浣雲正拿著一片葉子,放在嘴邊猛吹,吹來吹去只像皮球泄氣,而紹聖在一邊笑彎了腰,浣雲跺著腳,憤憤地喊:

“你笑什麽嘛?不教人家,只是笑!”

“笑你呀!”紹聖說,仍然笑。“像你這樣學,就學到下個世紀,也學不會!”

耳邊有著潺潺水聲,一條小小的瀑布正從山崖上掛下來,我們走得又熱又累,看到了瀑布,都忍不住歡呼。浣雲頭一個沖過去,用手掬了水,撲在臉上,我也效從。水,沁涼清爽,使人身心一振。紹聖和宗淇幹脆伏在溪邊,用嘴湊著水,咕嘟咕嘟地大喝特喝,我找出了毛巾,痛痛快快地洗了手臉,然後,坐在溪邊的石頭上休息,涼風拂面而來,山谷中雲靄騰騰,樹梢上綴滿了雲霧,一忽兒,天陰了,雲移過來,把人全籠進了雲裏。再一忽兒,雲又輕飄飄地移走了,太陽仍然燦爛地照著。我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偏西了,我下意識地問:

“現在幾點了?”

“下午四點十分。”紹聖說。

“唔,我們已經離開隊伍三個多小時了,”我說,“小朱完全是聳人聽聞,他說這條路多危險,又多難走的,我看也沒有什麽嘛!坡度也不陡,都是草地。”

“老實說,”浣雲說,“我覺得我們一直在荒草和樹叢裏走來走去,根本就沒‘路’嘛!”

“喂,紹聖,還有多久可以到林場伐木站?”宗淇問。

紹聖跳起來,四面張望,我們的話提醒了他。皺著眉,他發了半天呆,然後慢吞吞地說:

“我想,我們一定走錯了路。”

“什麽?”宗淇叫,“走錯了路?”

“真的,我們走錯了,”紹聖思索地說,“我們該上去的,但是我們打橫裏走了。對了,完全錯了,從樹林裏出來就走錯了!”

“那麽,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的錯路?”我問。“你這個向導是怎麽當的?”

“都是浣雲跟我吵架吵的!”紹聖說,“全怪浣雲!”

“你還怪我?”浣雲把頭伸過去,一副吵架的姿態。“我沒怪你算好的!你這個混充內行的糊塗蛋!”

“算了,別再吵了,”宗淇說,“現在趕快找一條對的路走吧,我們現在該怎麽走呢?”

“從這邊這個斜坡上去。”紹聖指著說,“我們不過多繞了一段路。”

“你有把握?”我懷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