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5頁)

俞慕槐瞪大了眼睛,那麽,他已熟穩得足夠自由出入於她的臥室了,甚至不管她起床與否!歐世澈站起身來了,還沒走,一陣腳步聲從裏面傳來,俞慕槐的心臟猛地加速了跳動,他鼓著勇氣回過頭去,不是羽裳,卻是剛梳洗過的楊太太!

“伯母!”俞慕槐站起身來。

楊太太有一刹那的驚愕,接著,她的眼睛亮了亮,頓時堆上了滿臉的笑容。

“慕槐!怎麽,你瞧你這麽久都不來!真不夠意思,快坐,快坐,我去叫羽裳!”

“我去吧!”歐世澈搶著說,不由分說地跑進裏面去了。

楊太太愣了一下,伸出手,她似乎想阻止什麽,但歐世澈已跑得沒影子了。回過頭來,她對俞慕槐勉強地笑了笑:

“近來好嗎?”

“還好。”俞慕槐陰郁地說,忽然間覺得興味索然了。他已經忘了來時的目的,忘了來時的熱情,現在,他只想趕快走開,趕快離去,以避免即將來臨的尷尬。“我沒什麽事,”他解釋似的說,“因為跑一件新聞,經過這兒,就進來看看!現在,我必須要去工作了!”他想站起身來。

“不不,別這麽急著走!”楊太太急忙說,又莫名其妙地補了一句,“世澈也是剛來。”

他管世澈是什麽時候來的呢?俞慕槐想著。但是,對於楊太太這多余的解釋,卻忽然疑惑了起來。你也只是剛起床,怎麽知道歐世澈是剛來的呢?你又何必多這句嘴呢?是想遮蓋什麽嗎?是想掩飾什麽嗎?或者,這歐世澈已經來了很久了,更或者,他昨晚就來了,聽他那親熱的口氣“我去鬧她去!”那麽,他們之間,大概早已不簡單了!啊,俞慕槐呀俞慕槐,他在心中叫著自己的名字,你還想攪進這攤渾水裏來嗎?

他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不,我走了!”他說,還來不及移動步子,就聽到屋後一陣嬉笑的聲音,是歐世澈和楊羽裳!他渾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聽到羽裳那清脆的笑罵聲,在不住口地嚷著:

“不成,不成,你再呵我癢,我就要大嚷大叫了!”

“誰怕你大嚷大叫呢?”是歐世澈的聲音。

俞慕槐看了楊太太一眼,楊太太的臉色是陰晴不定的。他掉轉頭,預備走出去,但是,楊羽裳奔進客廳裏來了!

“嗨!”她怔了怔,怪叫著說,“這是誰呀?”

俞慕槐再轉回身子,面對著她。她只穿著件薄紗的晨褸,頭發是散亂的,面頰上睡靨猶存。俞慕槐的心沉進了地底,而憤怒的情緒就像烈火般燒灼著他,燒得他全身全心都劇烈地疼痛了起來。於是,他的眼光帶著嚴厲的批判,緊緊地盯著她,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諷刺,僵硬地說:

“你好,楊小姐。十分抱歉,這樣一清早跑來打擾‘你們’!”

聽出他語氣裏的嘲諷,看出他眼光裏的輕蔑,楊羽裳的背脊挺直了,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初見到他時的那種心靈的震動迅速地就被憤怒所遮掩了。她的臉色變白了,聲音尖銳而高亢:

“誰叫你來‘打擾’呢?這麽一清早,你跑到我家來幹嗎?又想約我去‘散步’嗎?”

“顯然我來的不是時候,”俞慕槐憤憤地說,“但是,小姐,別誤會,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看你父母的,別以為到你家來的男人都看上了你!”

“啊哈!”楊羽裳怪叫了一聲,她那瘦削了的小臉板得鐵青。“幸虧你解釋得清楚,否則,我真要誤會了呢!曾經有人從香港追我追到新加坡,從新加坡追到台北,半夜三更約我‘散步’,原來只是看上了我的父母!”

“你滿嘴裏胡說八道些什麽?”俞慕槐氣得發抖。“我才不知道有人在香港扮小可憐,在新加坡扮歌女,是安心想引誘誰?……”

“你以為我想引誘你嗎?”楊羽裳大叫,也氣得渾身發抖,“別自己往臉上貼金了,天下的男人死絕了我還想不到你呢!你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吧!”

“喂喂喂,怎麽了?”歐世澈插了進來,滿臉帶著笑,勸解地說,“幹嗎這樣吵呀?慕槐兄,羽裳是孩子脾氣,愛開玩笑,你別見怪吧!”回過頭來,他又笑嘻嘻地對楊羽裳說,“羽裳,看在我面子上,別生氣了。來來來,去換件衣服,咱們不是要去金山遊泳的嗎?”

俞慕槐深深地看了歐世澈一眼,這時,歐世澈正擁著楊羽裳的肩,要把她帶到後面去,而楊羽裳還在直挺地站著,對他惡目相向。俞慕槐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絞痛,眼前的人物就都模糊了,他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因為他突然感到頭暈目眩起來。轉過身子,他勉強地對楊太太點了點頭。

“對不起,”他喃喃地說,“我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