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頁)

願意嗎?願意嗎?她的心靈狂喜著,她的頭腦昏亂著,她的淚水彌漫著……她竟忘了答復了。

“怎麽了?”俞慕槐問,“我希望這提議對你來說,並不算太瘋狂!”

“瘋狂!”她叫,深抽了一口氣,“我喜歡這瘋狂!你來吧!我等你!”

“在門口等著,我會輕扣大門,你就開門,好嗎?我不想按鈴把你全家吵醒!”

“好的!好的!好的!”她一叠連聲地說。

對方收了線,她仍然呆握著聽筒,軟弱地躺在床上,好半天,她才突然躍了起來,把電話輕輕地放好。飛躍到櫥邊,她打開櫥門,一件件衣裳拉出來看,一件件衣裳摔到床上,最後才選了件淡紫色的洋裝,穿好了。她再飛躍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胡亂地梳了梳她那亂蓬蓬的短發。一切結束停當,看看表,才過去十分鐘哪!時間消逝得多麽緩慢呀,她在鏡子前打了一個旋轉。鏡子裏的人有張發燒的面孔和閃亮的眼睛。她再打了一個旋轉,停下來,她打開抽屜,找出一條紅色的緞帶,走回到床頭邊,她細心地用緞帶在電話聽筒上打了個蝴蝶結,再把自己的嘴唇輕輕地印在那聽筒上,低語地說:

“我不再砸你了!永不再砸你了。”

傻事做完了。她站直身子,再看看手表,還不到他說的二十分鐘!不管了,她要到門外去等他,躡手躡足地走出房門,她不想驚醒父母,扭開一盞小壁燈,她再攝手躡足地穿過客廳,走進花園,她停在大門口了。

真的,今夜月明如晝!花園裏一片光亮,樹影參差,花影朦朧,她的影子投在地下,頎長而飄逸。

在門口默立了幾分鐘,她聽不到扣門的聲響,多惱人的期待哪!每一秒鐘抵幾千百個世紀。把耳朵貼在門上,依然是一片沉寂。她低低嘆息,寧願站在門外看他走近,不願這樣癡癡地等待。她輕悄地打開了門。

門剛剛打開,她就猛地吃了一驚,門外,俞慕槐正靠在門邊的水泥柱子上,靜靜地望著她。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又深又黑。

“噢,”她輕呼。“你已經來了?怎麽不敲門呢?”

“我來早了。”他說,“怕你還沒有出來。”

她輕輕地把大門關好,望著他。街頭靜悄悄的,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月光把安全島上椰子樹的影子,長長地投在路面上。他站著,也望著她。他們對望了好一會兒,然後,他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往懷裏一帶,她就撲進了他的懷裏。他的胳膊圈住了她,她的頭緊倚在他的肩上,嗅著他身上那股男性的氣息,她深吸了口氣,淚水又沖進了眼眶裏。

他用手扶著她的肩,輕輕地推開了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著自己。他審視著她,仔細地審視著她,然後,他捧住了她的面頰,用大拇指抹去了她頰上的淚珠,他的頭俯了下來,他的嘴唇輕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又輕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最後,才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閉上眼睛,新的淚珠沿著眼角滾落。她的心飄飛在那遙遠的遙遠的雲端,一直飛向了雲天深處!她的意識模糊,思想停頓,而頭腦昏沉。在她心靈深處,那根細細的纖維又在抽動了,牽引著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她心跳,她氣喘,她發熱……啊,這生命中嶄新的一頁!這改變宇宙,改變世界的一瞬哪!不再開玩笑,不再胡鬧,不再漫遊……她願這樣停留在這男人的臂彎裏,被擁抱著,被保護著,被寵愛著!呵,她願!她願!她願!

他的頭終於擡了起來,他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那樣深沉,那樣專注的凝視!她迎視著這目光,覺得渾身癱軟而無力,她想對他微笑,但那微笑在湧到唇邊之前就消失了,她張開嘴,想說話,卻只能吐出一聲輕輕的、難以察覺的呼喚:

“慕槐!”

他重新俯下頭來,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她覺得不能呼吸了!那狂野的、炙熱的壓力與需索!他箍緊了她,他揉碎了她,他把她的意識輾成了碎片,抽成了細絲,而那每一片每一絲都環繞著他,在那兒瘋狂地飛舞,飛舞,飛舞!她大大地喘了口氣,離開了他,低呼著:

“呵,慕槐!”

他站正了身子,望著她:

“你這個折磨人的小東西哪!”他咬牙切齒似的說,然後,他用胳膊環繞住她的腰。“走吧!羽裳,我們不是要散步嗎?”

她依偎著他,從沒有那樣安靜過,從沒有那樣順從過。他們並肩走向了那剛剛完工的仁愛路四段,這條新建的馬路寂靜而寬敞,路兩邊是尚未開建的土地,路當中,新植的椰子樹正安靜地佇立在月光裏。

這樣的夜!這樣的寧靜!月光勻凈地鋪灑在地面上,星星遠而高地懸在天邊。夏夜的風微微地吹拂著,帶來陣陣沁人心脾的清涼。人行道邊的小草上,露珠在月光下閃著幽暗地光芒。他們沉默地走了好一段,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一任微風從他們身邊穿過,一任流蠻從他們腳下掠過。最後,還是楊羽裳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