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她依然去上班,精神旺盛而心情良好。蕭彬看到她有些驚異,說:

“我以為你會請一天假!”

“為什麽呢?”她揚著眉說,“別把我想得太嬌弱,我還不是那種看到只老鼠就會暈倒的女孩!”

蕭彬欣賞地看著她,看到她那一臉的笑意,一身的青春,他不禁感動地點了點頭。

“你確實不是嬌弱的,非但不嬌弱,還相當倔強。很少看到像你這樣臨危不亂,又這樣能代對方去設想的。”

“代對方設想?哦,你是說,我幫他解了繩子?其實我並沒有幫他設想,我是不忍心看到一個那麽有丈夫氣概的人,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地上。他眼睛裏有種悲哀,不是悲哀,是絕望!我受不了這種絕望!”

蕭彬深刻地研究她,好一會兒沒開口。迎藍不由自主地又回憶到昨天被刀挾持的那一幕。

“那個黎之偉,”她忍不住開口詢問,“你後來把他怎麽樣了?送警了嗎?”

“不。我只是等他酒醒了,開車把他送回家!”他燃起一支煙,噴出一口煙霧,頓了頓,又說,“其實,黎之偉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一年多前,他沒有留上滿臉胡子,他充滿活力和信心。他學的是新聞,有才氣,有抱負,有理想,能侃侃而談,也很肯埋頭工作。他是年輕有為的,自傲而樂天的。是蕭家——毀了他。”

她驚愕地看他,沒想到他會這麽坦白。

“我知道一點點,”她說,“其實,他在遷怒,不是蕭家毀了他,而是祝采薇毀了他!”

他迅速地看她。

“誰和你談過?”

“是阿奇。”

“阿奇。”他沉吟著,“嗯,阿奇曾經是黎之偉的好朋友,你瞧,人生的變化真大!昨天,我以為阿奇會殺了他!”

“阿奇不會的,”她熱烈地代阿奇辯護,“他並沒有打傷黎之偉,是不是?”

“是的,沒打傷。”

“唉!”她嘆口氣,“黎之偉也蠻可憐的,他為什麽不忘掉祝采薇?”

“像祝采薇那種女孩,任何男人都很難忘記她!”

哦!是嗎?她心中在轉著念頭。祝采薇是天仙嗎?她身上有魔力嗎?她又想起那失魂落魄,樵悴如死的黎之偉。哎哎,她想,如果她是祝采薇,她決不會移情別戀!能有一個像黎之偉這樣充滿男性與丈夫氣概的人“生死相許”,怎能再投入別人的懷抱?

她退回到自己的辦公廳,和往常一樣,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接不完的電話,看不完的來信,排不出空档的時間表,和做不完的記錄。她忙得沒時間再想黎之偉和祝采薇。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鈴一響,她就渾身振作起來,這是她和阿奇的時間了!每天,幾乎就在為這一刻而活啊!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阿奇了。從昨晚到現在,似乎已有幾千幾萬年了。韶青如果看到她這副樣子,準又要嘲笑她了:

“不害臊嗎?認識才多久,就愛得如瘋如狂了!”

昨晚很遺憾,沒有讓韶青見到阿奇,昭青臨時加晚班,深夜才回來,那時,阿奇早就走了!真該讓他們見見面,問問韶青對他的看法。不過,如果韶青不贊成阿奇,她就會放棄阿奇嗎?才不呢!就像她不贊成那駕駛員,韶青仍然離不開那駕駛員一樣。噢,多險!想起阿奇昨晚的玩笑,她仍然禁不住發抖,她差一點就和韶青同一命運了!在這一刹那,她有些了解韶青,而且深切地同情她起來!

走出大廈門口,她四面張望,沒見到阿奇,他大概怕“人言可畏”,而在轉角處等她吧。她心急地往轉角處走,突然間,有個影子翩然地停在她面前。

“你在找阿奇嗎?”

她一愣,定睛看去,面前正亭亭玉立地站著一個女孩。頭發微卷地披瀉在肩上,皮膚又細又晳又白,像剛出蕊的花瓣,粉粉的、嬌嬌的。她有對如夢如幻的眸子,霧霧的,濛濛的,靜靜的,水水的,總像在說話似的。她的鼻子秀氣而小巧,嘴唇的弧度美好而輪廓清晰,像古代仕女圖裏的小嘴。她穿了件雪白雪白的真絲襯衫,系了一條翠藍翠藍的大圓裙子,那腰肢纖小得不盈一握。脖子上墜著一個鉆石墜子,那墜子上有顆心形的藍寶鉆,懸空地鑲著,在她那乳白色的皮膚上輕輕晃動。迎藍看呆了,她總覺得自己夠美了,也覺得韶青夠美了,可是,現在,她必須承認,她還沒見過這種美。何況,這女孩連脂粉都不施,幹凈得就像才出水的荷花。她吸了口氣,本能已告訴她這是誰了。

“祝采薇,”她迷糊地問,“你是祝采薇嗎?”

“是。”祝采薇安靜地回答。“你是夏迎藍了?”

她點頭,兩個“女秘書”彼此打量了一會兒。

“是我叫阿奇把你今天中午的時間讓給我。”祝采薇說,霧濛濛的眼珠水盈盈地凝視她。老天!這樣的眼睛不但能迷死男人,連女人都會著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