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明珠推開門, 正看見寧福絮絮地囑咐底下幾個猴崽子:“你們都瞧仔細了,好端端的怎麽叫人把玉佩摸去了,一定是你們幾個猴崽子不上心, 一個個的都當心著點。”他聽見身後的動靜, 看著明珠倚著門,立刻討好地湊上去:“夫人怎麽出來了,一定是奴才吵著您休息了,這不是嚴大人丟了東西,奴才正囑咐著他們呢。”

他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大人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那一塊斥資不菲,哪料到竟然被小賊摸去了,夫人可瞧見了, 大人那袍子如今空空蕩蕩的,瞧著就不舒服……”

明珠輕輕咳嗽了一聲, 夜風徐徐地吹起她的發絲,明珠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輕聲說:“拿去給你主子,讓他掛兩日。正好到了端午,在身上掛這個也算是辟邪了。”

寧福立刻眉開眼笑,歡天喜地地接過了:“還是夫人想得周全, 正好解了奴才的燃眉之急。”

寧福可不傻, 他家主子登船的時候, 這腰上的玉佩可還掛得好好的,這船上可都是自家人, 哪個會碰他的玉佩呢,如今又這麽大張旗鼓地去找。不過是聽說了夫人在做香囊想討一個罷了,可憐他家大人,生得這麽多九轉回環的心思,就連想要個香囊,都要想這麽多歪點子。

他如今算是慢慢看出來了,自家大人分明是對夫人上心了,可從沒這樣對女人上心,做什麽都覺得自己做的不好,就連要東西都這樣不露痕跡。他看了一眼明珠,又忍不住多說了句:“夫人的一雙巧手早就在宮裏的時候就聽說了,竟三兩下的功夫就做好了一個香囊。”

明珠若無其事地說:“白日裏就做好了,本想到了端午再給他的。我哪有那麽快的手。”

寧福是個貼心的奴才,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傳進嚴鶴臣的耳朵裏,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嚴鶴臣才仔仔細細地走到燈下,把這個香囊裏外裏看得仔仔細細,只恨不得看出個花兒來。他知道明珠的手藝最好,原本那件繡了仙鶴的官服,他當寶貝一樣供著,現在都已經不舍得拿出來穿了。他仔細地在燈下看著香囊,玄青色的面料,上面繡了竹紋和萬字紋,針腳小心又細密,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的,十足十的精巧。

隱隱有艾草的清芬傳出來,不單單是沁人心脾,光聞著就覺得神清氣爽,下頭的流蘇修剪得很是整齊,一點多余的毛刺都沒有。嚴鶴臣端詳了好一會,最後珍而重之地把它掛在了自己的腰間,又得到一份她送的禮物,嚴鶴臣覺得也不該這麽坦坦蕩蕩地就收下,也該給明珠個回禮才是。

尋常的珠寶都太俗氣,只要明珠喜歡的,隨時都能買來,可該送點什麽呢?嚴鶴臣不懂女人心,把寧福叫來,主仆二人在屋裏鬼鬼祟祟地合計了好一會,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最後寧福一拍腦門:“這女人都喜歡小動物,等波斯進宮那藍眼睛的貓兒,主子替夫人抱一只來,可好?”

嚴鶴臣點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到達京城那日,天已經蒙蒙的擦黑了,明珠回到自己熟悉的太平館,只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放松了下來,她趴在自己的床上趴了好一會才爬起來,爾雅替她沐浴更衣,之後已經能看見月亮掛在樹梢了,外頭寧福的聲音傳來:“夫人歇了嗎?”

明珠拔高了幾分聲音:“還沒,你有事麽?”

“沒別的事,大人說他一會子過來一趟,讓我先過來瞅瞅。”

原來是這麽回事,明珠打起精神讓爾雅把她的頭發隨便綰了個髻,就在這個档口,嚴鶴臣便來了。他原本已經在院子裏轉了兩圈,在自己的房間裏沐浴之後換了衣服,隨便吃了點小食,這顆心就開始覺得空落落起來,這幾日都和明珠一起吃飯,有時還陪著明珠在院子裏蕩秋千,如今回來了,兩個人的院子也不在一塊,距離拉得遠了,倒是十分不習慣似的。

當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原本只覺得兩個人處在同一個大院子裏就很好了,如今不知道她做了什麽,高不高興,就不太習慣似的。聽寧福說她還沒睡,索性過來看看。

一推門的功夫,就瞧見了她,背後的步步錦的月洞窗,花瓶裏頭放著兩枝芍藥花,團團的一派和氣的粉色,襯著明珠的出水芙蓉面,她半點粉黛都沒著,素凈著一張清水臉,雖然已經嫁了他,可還沒有開臉,臉上細細的絨毛在燈下看得分明。

越發覺得明珠好看了,甚至在嚴鶴臣心裏,好像從沒見過比明珠再順眼的女子了,明珠也在打量著嚴鶴臣,他腰間還掛著香囊,和他素日的衣著也不算搭調,可他偏偏就喜歡戴著,根本不怕旁人說他一門心思地紮在脂粉堆裏。

“大人怎麽在這時候來了。”明珠讓爾雅給他搬了凳子,嚴鶴臣就在她的梳妝台邊上坐下,他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說辭,所以從容道:“屋裏沒外人,我就照說了,太後病體沉疴,一日不如一日了,光景不大好,我們的婚事也不宜久拖,我的意思是在京中的命婦裏,選一位資歷長的操持,到日子了再把你父親請到京中來。”他一樣一樣說著,他做事向來謹慎,在這上面更能體現,說到最後,他問:“你還記得你名下的小院兒麽,離咱們這不遠,到時候我把你從那裏接過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