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竟真讓寧福這個猴崽子猜中了, 明珠直愣愣地坐在自己桌子前面,好幾日不見竟也不知道該擺個什麽姿勢,手和腿該用怎麽樣的姿勢擺。嚴鶴臣這時候往她這來是什麽意思呢……就這麽想著, 門就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明珠下意識扶著桌子站起來,就聽見嚴鶴臣有幾分迫切地聲音傳來:“晚晚,瞧我給你帶了什麽?”

嚴鶴臣大步走了進來,把袍子敞開,竟然從他袖子裏鉆出一只雪團一樣的貓,一只眼睛是湛藍的,另一只是祖母綠一樣的淺碧色,模樣端正, 十足十的玉雪可愛。明珠驚叫了一聲,滿眼的難以置信:“這是什麽……您竟送我一只貓麽?”

看明珠喜歡, 嚴鶴臣這幾日來的繁忙政務一掃而空,四肢百骸都通暢起來, 他這麽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正是因為這只小貓,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歡喜的樣子,看著明珠喜歡得不得了,他好像得了什麽天大的嘉獎一樣:“波斯進貢的貓, 後宮的鄭才人有孕, 晉封了貴人, 後宮裏不能養這些個活物了,怕有沖撞, 我就要了過來給你玩,既然給你了,也該讓你給起個名字。”

明珠頭一次養這些活物,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掉了,思量了好一會兒說:“叫什麽好呢……竟想不出來。”給一個小畜生起名字,哪裏用得著這麽多心思,嚴鶴臣打量了這貓好一會兒:“就叫雪團。”

看這人,說是送她的貓,如今卻讓他把名字給起了,明珠嗔了他一眼:“那就叫雪團吧。”看嚴鶴臣的模樣,像是把三日之前的不歡而散一掃而空了似的。

她小心地把貓抱在懷裏,雪團也極順從地在她懷裏躺著,找了一個安逸的姿勢,秀氣地擰著眉打了個哈欠,嚴鶴臣看著卻覺得不爽起來,抱著雪團,明珠一門心思地撲在了貓身上,原本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她說,如今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明珠自他入門開始,目光就沒有落在過他臉上,自己的風頭全都被這個小畜生給搶了。

嚴大人酸了,酸得有滋有味,他叫了聲爾雅:“把這小畜生先抱出去,喂點吃的和水。”明珠的目光黏在爾雅身上,看著她把雪團抱了出去,目光中頗有幾分不舍,嚴鶴臣越看越生氣,她從來就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瞧過他,嚴鶴臣醋得很,本來滿心的好心情被這個小畜生給攪和了。寧福這狗奴才,偏讓他送貓貓狗狗這些的活物,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嚴鶴臣敲了敲桌子,從懷裏掏出幾頁紙:“你前幾日說想去南方麽,我置辦了幾個宅子,都是在風光綺秀的地方,都記在你名下,你瞧瞧喜歡哪個……”

竟然是一疊房契,明珠愣愣地翻開看:“您這是做什麽呢……”嚴鶴臣大有幾番財大氣粗地況味來:“你若還喜歡別的,和寧福說一聲就成了。”他說完瞧著明珠,輕聲說,“如今世道不好,盛世王朝也有散兵遊勇和亂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四處亂跑總讓人放心不下,如此有我陪著你,也能放心些。”

燈火昏黃,寂靜而宛然,他的眉眼籠罩在明明暗暗的光影裏,他的眼眸深處一片蔚然浩瀚,纖長的睫毛低垂著,他說話的時候若是不大自在,就不喜歡去看人的眼睛,他頭一次對女郎這樣講話,自己心裏也不大習慣,可有些話這次不說,日後也沒什麽機會說了,他從宮裏回來的時候,寧福特意說了:“您對女人好是對的,可是您不說,又有誰知道呢?您也該說出來聽聽夫人的意思。”寧福這話說得深意,嚴鶴臣隱約能聽出幾分話外之音。

“夫人心裏保不齊是有您的,只是這事不能等女子出面直說,您說是不是。”寧福笑得有幾分狡詐似的,嚴鶴臣似笑非笑地問,“你說的可當真?”

寧福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說得不準您罰我。”

想到這,嚴鶴臣又給自己撞了撞膽子。可憐見的,他在掖庭叱咤風雲這麽多年,如今竟還要靠寧福這個狗奴才給自己底氣,他的目光掃過明珠挺拔的鼻梁和薄薄兩片嘴唇,只覺得這朱唇殷紅,不點而朱,配上她清靈的眼睛,竟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你在府上也住過一陣子了,也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慣。”他說得很慢,生怕明珠跟不上他的節奏,“原本咱們是說好的,若日後你遇見心儀的郎子,就與你和離。可如今我思來想去,覺得把你托付給誰都放心不下,還是讓我一直照顧你吧。”

他咽了咽口水:“其實原本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宮裏頭看不過眼我的人大有人在,跟著我日子也許不太能稱心如意,你是高門貴女,我說到底也不過是奴才,你若是不樂意,我也不強求……”

嚴鶴臣本也不是這般不自信的人,可說出口的話卻是惴惴,心裏七上八下地沒個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