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2頁)

嚴鶴臣只覺得心裏涼嗖嗖的,像是漏了風一樣,又空又冷。他瞧著明珠,眉目沉靜:“橫豎我是太監,嫁給我你也吃不得虧,事出權宜,實在是不得已為之,旁人的人品好壞不知,我也著實放不下。日後若是有合適的,我們再和離,到時和你的夫家解釋清楚,絕不壞你風評,可好?”

明珠張了張嘴,一時語塞,卻再不知自己該說點什麽,嚴鶴臣心思如海,她聽不出嚴鶴臣背後的意思,只覺得他陰陽怪氣地嚇人。嚴鶴臣見她垂眸不語,只道是自己猜對了,心裏越發不舒服起來。

他冷著臉不說話,默不作聲地送明珠回司禮監,而明珠見他這個模樣,心裏猜測著保不齊他心裏覺得也是十足十的勉為其難呢。二人今日便各懷鬼胎地到了太禮監門口。

原本到了太禮監門口,嚴鶴臣便止住步子不前了,可今日卻一道送她進門,繞過廊廡直到走進暖閣裏,暖閣裏頭的女官們站起身,嚴鶴臣淡淡道:“明日明珠就不過來當差了,該托付交接的手續都辦得齊全了,別有什麽遺漏。”

有人細聲細氣道:“大人說說這是怎的了,明珠姐姐的活計向來最是謹慎妥帖的,哪裏讓咱們有空在這個時候找人頂替呢。”

而後又有人搭腔道:“可不是麽,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延幾天,等把手裏的這些個活兒忙完了,再做打算呢。”

嚴鶴臣凝眸聽著,明珠不安地用手捏著下擺,亦側著臉瞧著他,往日嚴鶴臣也會體恤著旁人不易,適當讓步,可今日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讓了:“只怕是不成,明珠打明日起便不留在宮裏了。”

“這……”幾個女官面面廝覷,“明珠妹妹日後在哪裏高就呢?”

也不等明珠做回答,嚴鶴臣掖著手冷肅著眉眼回答:“我在緞府胡同有一個三進的院子如今空著,打明兒個起,你就住在這。奴才丫頭都是現成的隨你挑也隨你使喚,短了什麽只管告訴我。”

他說罷便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誰說了句:“天爺,明珠莫不是被哪個大人瞧上了?”

珍珠走過來手指頭隔著虛空點到她們每個人臉上:“像什麽話,一個個的就像是聒噪的鴨子,都回去幹活。”

明珠亦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地方,面前的桌子上還攤著她方才臨走前看著的卷宗,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全都成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一步一步在宮裏頭走到今兒,自明日起全都煙消雲散了。

很快整個掖庭都會給她冠上新的身份,把她在太禮監的一切全部都抹殺,哪裏還會有人記得她呢。明珠嘆了口氣,從一旁的筆架上頭取了一支狼毫,撚開一頁宣紙,把沒辦完的事宜都列在上頭。

嚴鶴臣回到少府監之後誰也沒見,徑直回了自己的西暖閣,他拉開櫃子的多寶閣,取出裏頭的裝著明珠耳環的木匣,又從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木盒子來。

他把木盒打開,裏頭是一套全新的紅寶石頭面,成色極好,每一個都在燭光下晶瑩剔透,不論是紅寶石項鏈還是頭飾,各個都是雍容富貴的模樣。每一塊石頭都被打磨得光盈精致,連一點紮人的棱角都沒有。

他想叫人來給明珠送去,可又擔心她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他們二人原本也只是假借了這一層關系,若不是借此機會,他根本沒膽子送明珠禮物。

哪能想到會有今日呢,若是在往日,嚴鶴臣樂意送明珠金銀財物,或是玉盤珍羞,不管是花出去還是吃進肚子裏,那都沒了也就沒了,這些個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他總覺得自己沒有送出去的立場。

他這樣的人,怎麽配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呢,偷得朝夕已是奢了,可若能瞧見她戴上他送的東西,嚴鶴臣心裏說不出的歡欣雀躍。

在前朝後宮都只手遮天,翻雲覆雨的嚴大人,今日像極了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他拿著這個盒子在屋裏走了兩圈,終於還是狠下心叫來寧福:“把這個給明珠送去,仔細些,別叫人瞧見。她若問……”嚴鶴臣舔了舔嘴唇,有些艱澀地說:“就說是我給她的其中一份……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