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頁)

“莫哭了,嗯?”他輕聲說著,明珠掏出帕子拭淚,眼睛哭得發紅,卻像是遏制不住一樣。嚴鶴臣身上的衣服濕著,不敢靠近她,只挪著凳子離她再近幾分,“算計你的人回頭我都替你料理了,你別哭了,可好?”

嚴鶴臣從沒有這樣緩聲細語地講過話,他自己也沒有覺得奇怪,明珠那帕子捂著臉,依舊抽泣。嗓子說不出話來,這無聲的垂泣,當真我見猶憐。

明珠也不曉得自己哭什麽,明明方才赴死的時候,還偏覺得自己有一股子余勇,坦坦蕩蕩地就懸了梁子,心裏還慶幸著,從今兒起,再也沒人能把她當棋子,玩弄於股掌間了。

現在她沒死成,睜開眼又看見了嚴鶴臣,昨日那些許的恐懼一齊湧上來,握住了她的心臟。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想活著的,縱然飄飄蕩蕩又孑然一身。

她哭得累了,緩緩放下擋臉的帕子,嚴鶴臣依然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明珠這才看得分明,他腳邊的地毯已經被打濕了一小塊,他身上的衣服濕淋淋地還在往下滴著水。

明明肩膀上的傷還沒好全,明珠心裏不安起來,她嗓子發不出聲音,她勉強擡起手指著嚴鶴臣的衣服,嚴鶴臣順著她的目光看,微微點了點頭:“我去換衣服。”

明珠看著嚴鶴臣的背影繞過了屏風,而後在屏風之外,響起了窸窸窣窣更衣的聲音,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一直躺在司禮監的西配殿,也就是嚴鶴臣的住處,依稀覺得有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繚繞不散。

嚴鶴臣的房間像他這個人,屋裏沒什麽徒有其表的擺件陳設,屋子裏也沒有熏香,也不擺花草瓜果,清清冷冷空空蕩蕩的屋子,只有窗戶邊上的鶴頸宮燈燃著蠟燭。

臉上燙了起來,嚴鶴臣換了衣服,又走回了屏風之後,看著明珠微微一怔:“你莫不是燒起來了?”

明珠羞赧,微微搖了搖頭,嚴鶴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嚴恪在門外輕聲說:“大人,鄭貴人身邊的宋公公來了。”

嚴鶴臣立在屋子正中,語氣平淡:“不見。”

嚴恪哦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明珠,見她醒了,對她擠了擠眼睛,而後才踅身走了出去。

室內又余下她們二人,嚴鶴臣走到她身邊,輕聲說:“聖駕明日才回鑾,今日你就宿在我這裏,一切有我料理,你只管休息,想吃什麽也同我說。我回來了,你也就不用怕了。”他停了停,又喊了一聲連翹。

明珠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梳著螺髻的娃娃臉女郎從外頭走進來,連翹看著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姐姐。她們二人原本就是一起入宮的,去年夏天的時候,明珠還替連翹在昭和宮外尋了金簪子,原本連翹去了花房,卻不知怎麽,跑到這來了。

“我記得你們該是識得的,看來我沒記錯,”嚴鶴臣平靜道,“今日起,你們兩個人一同在司禮監做事,司禮監空房子多,你倆住在一起,例銀從司禮監出。”

連翹不知其中深意,可明珠卻懂了,司禮監裏面都是宦官,嚴鶴臣讓她留下,只怕是希望把她護在羽翼之下故而開的先河,至於連翹,只怕是她原本說得那句,自己一個人待著孤單,進了他的心,她心裏不能說不感激。

嚴鶴臣的名聲不好,這林林總總的事情加在一起,不曉得又要惹出多少事端來。

其實明珠還想問問嚴鶴臣貿然回宮,會不會給他惹出禍患,還想說不要為了她,開罪宮裏的主子,可如今有口難言,也不知道嚴鶴臣到底是不是在和她裝傻,不懂她心中所想。

明珠已經比早些時候起色好了很多,她的目光總是往連翹身上瞟,嚴鶴臣沒來的有幾分泄氣,罷了,嚴鶴臣站起身:“你們敘話吧。”說罷出了門。

明珠暗暗吐氣,敘話,讓她拿什麽敘話?

連翹和明珠同歲,不過月份上小一些,她坐在明珠身邊,絮絮道:“去年我到了花房,好生擔心你,也不知道這一年多,你過得怎麽樣,如何又同嚴大人扯上了關系。”

明珠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擺擺手,指了指連翹,示意她說說自己。

連翹笑嘻嘻地說:“我啊,花房說是花房,不過是給主子養花養鳥的地方,宮裏頭養鴿子的也不少,我那就養了一籠子。鴿子吃得金貴得緊,精稻米、綠豆、黑豆,偶爾還要喂綠茶和甜瓜籽。哦對了,還有一個名字叫蘭靚頦的鳥,愛叫又嘴巧,會學蟈蟈叫,還會學紡織娘,這鳥晚上也叫得歡,是有名的叫燈花。”

各宮小主的宮裏奴才數量不算多,也湊不起熱鬧來,可花房卻不同,裏面都是奴才沒有主子,雖然算是個清水衙門,沒什麽油水,可大家和和氣氣的,過得也不算壞。

“去年乞巧節,你是怎麽過的?”連翹問完才想起明珠怕是張不開嘴,她咧開嘴笑了笑,“我們一塊兒湊在院子裏,接了盆清水,那水面兒當鏡子往天上瞧,若是瞧見喜鵲飛過,那就說明日後能討個如意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