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嚴恪進門的時候,看著桌上一動沒動的飯菜,忍不住勸道:“幹爹今日水米未進,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多少吃些吧。”

嚴鶴臣用袖子遮住臉,懶懶散散地躺著,過了很久才說:“該送的都送去呢?”

“正是呢,長公主還問了問幹爹的身子,奴才沒敢多說。”嚴恪把桌子上的折子擺好,又聽嚴鶴臣接著問,“明珠……”他頓了頓,“罷了,沒什麽。”

嚴恪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外,天色慢慢暗下來,宮裏又掛上了燈籠,夜風吹得人臉皮疼,遠遠地瞧見明珠自永巷那邊走來,嚴恪像看見救星了似的上前:“我的好姑娘,你可算是來了。”

明珠走得急,臉上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只是目光依舊明亮:“這是怎麽了?”

“幹爹今日一口飯都沒吃,這都這個時辰了,我們輪番兒地勸,他也不理,姑娘面子大,替我們勸上一勸,他肯吃兩口飯,也算是姑娘的功德了。不然明日不曉得該怎麽往主子爺那邊跑。”嚴恪說得可憐,把手裏的食盒塞進明珠手裏,“飯菜熱了三回了,姑娘想想法子吧。”

明珠有些懵,攥著食盒的把手愣了一下才說:“你們勸都沒用,更別說是我了。”

嚴恪推了她一下:“總歸要試試。”說罷親自替明珠挑了簾子。

屋裏頭光線暗得很,現下天黑的早,若不是窗戶外頭有依稀的燭光透進來,屋子裏頭只怕是要伸手不見五指了。明珠眯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屋裏的光線,正看見嚴鶴臣仰面躺在胡床上。

他今日不出門,身上穿的還是燕居時的閑散直裰,明珠頭一次到他的住處來,也不敢左顧右盼。只把食盒放在條案上,繞過黃花梨多寶閣,走到他面前對他福了福身子:“見過嚴大人。”

嚴鶴臣的聲音悶悶地從袖子底下傳來:“嗯。”

又是許久無聲,明珠擔心食盒裏頭的菜冷了,輕聲說:“嚴恪給大人備了晚飯,奴才拿進來了,大人可要吃兩口。”

“擱著吧,我不餓。”嚴鶴臣的胸口上下起伏著,呼吸悠長平緩,過了一會才道,“掌燈吧。”

明珠繞回條案前頭,四處找火石,嚴鶴臣的聲音又響起:“在多寶閣第二個格子裏。”

明珠拉開抽屜,果真放著火石,她把燈罩取下來,點燃了烏木八方燈。明珠這才有機會打量一下嚴鶴臣的住處。

他的屋子和他這個人很像,裏頭沒有擺件陳設,除了桌案之外,沒有旁的家具,只是這桌椅板凳都是上好的沉香木,單單瞧著就有一股子不容忽視的靜穆沉古之氣。只是這屋裏頭清清冷冷的,沒個活人氣兒。

嚴鶴臣把遮住臉的袖子放下,微微眯著眼睛適應房間裏驟然的明亮,在眼前還迷蒙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明珠身上,她纖細的影子投在墻壁上,身子帶著朦朧的光影,她垂著眼,身上灑滿了淺金色的光。

他這屋裏冷透了,攏了多少個火盆都架不住寒氣往骨頭裏鉆,嚴鶴臣不喜歡這間屋子,就好像他不喜歡這個禁庭一樣,他正想著,明珠又看向他,嚴鶴臣臉色白得很,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正一眨不眨地瞧著她。

“大人吃飯嗎?”她本是沒報太大希望的,不想嚴鶴臣終於起身了,他走到他身邊,凝眸問:“今日吃什麽?”

“金鈴炙、光明蝦炙、鱖魚絲……”明珠念了幾個菜名,嚴鶴臣拉開椅子坐下,明珠把琺瑯彩的盤子端出來,又拿了一雙筷子。

嚴鶴臣用眼神示意對面的凳子:“你也坐吧。”

空氣中有燭火燃燒的淡淡的味道,更多的還是木制桌椅散發出的久遠而清幽的氣味,與飯菜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嚴鶴臣十分平靜的吃飯,不發出半點聲音,微微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攏出淡淡的陰影。

嚴鶴臣向來是自己獨自吃飯的,有人在跟前還是第一回 ,他不大習慣,可偏又覺得這餐飯熨帖得緊,比以往不同,具體有什麽不同,也不大說得出來。

他停了筷子,叫了聲嚴恪,嚴恪忙小跑著走進來,見他吃了飯,一時間喜上眉梢,手腳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幹凈,給明珠遞了一個千恩萬謝的眼神。而後屋子裏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原本是我會錯了意,以為你是不願意入宮的,”過了一會兒,嚴鶴臣才開口,“如今你有這個打算,我也樂意幫襯你一把,只是若想人前顯貴,人後受累是逃不掉的,憑姑娘的身份,開臉入宮容易,若想一直站穩了腳跟,還得學旁的本事,這一步一步下來,半分差錯也不成,你樂意學麽?”

嚴鶴臣叫她來的意思,她多少也猜得到,到了這一刻,臨門一腳的功夫,哪能有旁的答案:“我自然是聽大人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偏嚴鶴臣覺得心裏堵得慌,他端起茶杯,裏頭還是昨夜的舊茶,冷冰冰的冒著寒氣,他就這般喝了,才說:“姑娘依舊跟著長公主,過幾個月想法子給你換個地方,這陣子少拋頭露面,皇上心裏惦記著你,礙於面子不說,等風頭過了,就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