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砰砰砰。

古董花瓶、青瓷器具被拐杖盡數掃落到地,郁老爺子雙眼幾乎噴火地望著郁欽州背影離開的方向,拐杖捶地震耳欲聾。

他憤怒地低吼:“長命百歲?我看他就是想要我早點死!我給他挑家世相當、模樣出挑的妻子,難道是在害他嗎?他怎麽敢這麽做?教養都被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鄒管家守在一側無聲嘆氣,心道,他怎麽不敢?

郁欽州和那幾個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可不一樣。後者日日流連會所,仗著家世為所欲為,一天到晚只顧玩樂。這種常年浸淫在酒池肉林、犬馬聲色裏的紈絝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但凡老爺子嗓門大點都會被嚇到腿軟。

可郁欽州是嗎?

郁欽州一回國就把親爹踹進了監獄,以雷霆手段掌控了整個郁氏。換言之,他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如今還有反抗的資本。早早站在權力頂峰的男人,怎麽忍受得了別人對自己的生活指手畫腳?

更何況,老爺子嘴上說著教養……可郁欽州從六歲起就住在國外,爹不疼娘不愛的,有誰教他?

野蠻生長的人,心比誰都硬。

鄒管家有心想勸老爺子,又知道以老爺子的脾氣也聽不得這些話,只得繼續低著腦袋當做無事發生。

照他看,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南洋私人會所坐落在京市北郊,與其他會所的金碧輝煌不同,以茶道出名的南洋會整體環境含蓄清雅。入目是長而幽靜的小道,青石板路兩側冬青與一品紅交錯,臘梅散發著盈盈清香。

推門走進雅室,兩三扇雕刻精巧的屏風橫出休息間與茶室。紅泥爐藍焰緩緩上升,水聲咕嚕咕嚕沸騰,清淡又久遠的茶香逐漸蔓延至每一個角落。

程淵時長指拎起紫砂茶壺,擡眸間瞥到邁步而來的修長身影,優雅地起手倒茶:“終於來了。”

“看郁哥的樣子,心情好像還不錯。”翹著二郎腿染著一頭灰白短發的男人笑眯眯地說,“可我怎麽聽說郁老爺子昨天找了樊家那幾位喝茶。”

郁欽州瞥了眼面露調侃之色的青年,隨手解開西裝紐扣彎腰坐下,挽起袖口,語氣散漫:“那你就沒聽說樊家那幾個黑著臉離開,車還被堵在下山路上折騰了三個小時?”

“原來是真的啊。”閔正越樂了,興趣一起,立刻收起雙腿往郁欽州的身旁擠了擠,“快給我說說什麽情況?郁哥你也知道我媽跟樊家夫人算半個塑料閨蜜,除夕那天上午路過我家門口還一臉得意地說要跟郁家聯姻,結果當天晚上我媽去找她打麻將看見樊家家裏碎了一地渣。”

“那麽八卦不改行當狗仔?”郁欽州眉梢微揚,多得卻沒再說。

閔正越也不介意,只單手撐著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別給他提建議,他會當真的。”

程淵時將白玉茶盞推到郁欽州面前,“前兩天剛拍下的茶葉,嘗嘗味道。”

“每次看到郁哥跟程哥你一起喝茶,都給我一種很強的違和感。”閔正越提議,“下次還是喝酒比較好。”

程淵時:“你想喝酒就直說。”

閔正越嘿嘿笑了兩聲,他確實看中了郁欽州酒櫃那幾瓶價格昂貴的烈酒,帶勁。

郁欽州雖偏愛烈酒,卻也不是喝不了茶,只是單純覺得味道過淡,沒什麽滋味。給面子地抿了口,評價一句“還不錯”之後,他想起點什麽,問程淵時:“茶葉有多的嗎?”

程淵時一愣:“你喜歡?那走的時候我把剩下的都打包給你。”

“等會給你轉錢。”

“兄弟說錢就生分了。”程淵時笑了一下,轉身去取茶葉。

郁欽州拿起手機,一邊聽閔正越絮絮叨叨近期圈內各種新聞,一邊打開明棲的朋友圈。明棲發朋友圈並不勤快,偶爾會發幾張劇組照,但更多的是轉發一些提升演技的視頻。郁欽州一條一條掃過去,如同先前一般停留在其中一張生活照上。

三個月的展示時間內,這張生活照顯得格外特殊。

青年穿著寬松的黑色衛衣,盤腿坐在軟墊上。他就跟今天的程淵時一樣,細白修長的手指捏著黑陶罐圓柄,低垂著眼眸露出小半張白皙精巧的臉,將散發著熱氣的奶茶倒入小杯中。

照片裏無法呈現出來的喜悅在文案裏展現得淋漓盡致:罐罐奶茶,好喝/可愛

巧合的是,前不久郁欽州才在另一人的朋友圈裏看到過另一個視角的明棲。而那個視角裏,明棲的對面還坐著一個郁欽州頗為熟悉的人。

溫家的二公子溫玉瀾。

認出溫玉瀾的顯然不止郁欽州,酒局上的其他人笑著調侃:“溫家這位二公子不是剛和宋家少爺訂婚嗎?怎麽還和小情人糾纏不休?”

“說得好像你沒未婚妻也沒情人似的,人家溫二公子跟你一個德行唄。”旁人樂得直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