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周

啥?真的嗎?這只是一場面試啊,又不是高考,你不要太緊張,真的,考不上也沒事。

周末G小學的面試,安排在上午八點,小陳沉吟一番說:那7點就要出發了。我沒在意,那是一所離松江挺近的學校。我剛開車出去辦事,小陳很激動地打電話來:要不今晚我們在學校對面的酒店睡吧?這樣明天早上他面試方便一點。

怎麽沒事了?考不上他怎麽辦?

那還能把艾文怎麽樣?

小學考不上,將來還有機會嘛。

小陳很著急,我反而鎮定了:別激動,隨緣,隨緣吧。

將來只會越來越難,你知道插班生多難考嗎?

我有點不敢相信,天下那麽多孩子,為什麽只有我的孩子,漏了一半的題?

我嘆了一口氣,那明天早上我送你們過去,這樣你們就不用花時間找車位啦。

果然,一小時後小陳發語音,小孩出來了,他說很輕松。天,他漏了一半的題。???

小陳滿意地睡著了。我困意全無,半夜坐在書桌前,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努力賺錢的結果,竟然就是過上了這麽慘的生活?

我凝視著這個250的數字,總感覺不是太吉利。

第二天早上6點,小陳的鬧鐘響了,他知道我愛磨蹭,所以設了八個鬧鐘。

F小學放在周中面試,那天我沒去,小陳從前方頻頻發來消息:進去了。走錯門了。哎喲好多人,我們的號是250,一共256個。

室外溫度2度的周末早上,把他們送到g小學門口,再去附近咖啡館,發現裏面已經坐滿陪同小孩來面試的家長。

我和小陳互相看著對方打氣:沒事沒事,這才第一場。

可怕,真可怕,旁邊四個媽媽,絮絮叨叨說著各個學校的八卦,知道嗎?A小學已經開始面試啦,他們把簡歷裏最好的200個小朋友挑出來,先面第一批,招20個人。我內心咯噔一跳,看來小陳做的簡歷,可能是被放在了最底層。

懸著的心剛放下,小孩又說:雖然我有很多不會的,不過沒關系的。

隔壁兩個爸爸心態很放松:小孩都是一樣的小孩,主要還是看家長,對不對?對啊,緊張什麽啦。

小孩拖著鼻涕說:很簡單啊。

我不禁贊同地點了點頭,但瞬間又想到,自己賬戶上的零還沒夠到家裏有礦的級別。

小孩出來了,我們迎上去,異口同聲問:怎麽樣啊?

面試結束,G小學門前的馬路擁堵成一片,小陳帶著艾文上來,他依然拖著一條長長的鼻涕,表情相當明媚地跟我說:媽媽,太簡單啦。

據說每家小學的面試其實都大同小異,語數外無非是看圖說話,邏輯訓練,簡單加減法,外教口語一對一問答。周末的考試,我和小陳在學校裏等得望眼欲穿,順便還把周邊環境考察了一下,結論:這麽個比松江還偏僻的地方,住在這裏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啥?

不,不能,紳士不在馬路上撿東西啊!

我覺得題目太簡單了。

上周末,我們一起帶著小孩去E小學面試,小陳給小孩穿好西裝,想撈點印象分。沒想到躥出來好幾個穿著西裝還打著領結的小男孩,神氣得不得了。轉身再看看艾文,一條鼻涕拖在外面,眼神直直地看著路邊的落葉:媽媽,能撿嗎?

真的啊?我和小陳臉上都綻開了笑容,要不是交警打著手勢讓我們快點走,差點想原地轉個圈圈。

在共同的敵人面前,我和小陳的關系倒是越來越好了,社會,幼升小,太可怕了。

每次面試完,盤問小孩的情況,我都覺得非常糾結,他就坐在後面,一張臉毫無任何痕跡,我曾經幻想小孩從學校裏哭著跑出來的場景,結果一次也沒發生。小孩笑嘻嘻的,跟我們講了整個考試的過程,都是細節,什麽上了一級級的樓梯,去到一個像空間站一樣的大廳,旁邊貼著很多國家和國旗。

緣分已盡……

到底考了什麽題目啊?

D小學很有名,有名到招生主任毫無打廣告的興致,一個勁說,咱們看緣分,看緣分。小陳打電話戰戰兢兢問,你們那個基金還能捐嗎?對方客氣回復:已經滿額了。

我不知道,我沒看懂。

小陳罵了句臟話。

你不是說很簡單嗎?

C小學校長說自己以前考小學也沒考上,就輸在一道題上,青蛙是胎生的還是卵生的?他真的不知道,但他後來還是考取了耶魯。小陳坐在台上很開心,說這所學校我們有希望了,艾文對青蛙太了解了。結果末尾校長發布考試內容,語數英都有,每項滿分50分,任何一項不滿40分,都不能錄取。

我跟老師說看不懂,老師說沒事的。

我又替兒子罵了句臟話。

我在高速上開著車,差點踩了一腳急刹車,啥?你到底做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