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琥珀（八）

才剛一句話，這位貂妖就開始錯漏百出。

“我不是琥珀姐姐的什麽人！”

“原來琥珀是你姐姐。”半夏頷首，又過來蹲在她旁邊：“那這位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怕不怕熱？”

“你是琥珀的什麽人？”宣夜才剛問了一句，那女孩就一哆嗦，手裏的孩子掉地，活生生揪下了她頭頂老大一簇白毛。

“我叫胭脂。”小貂同志扁嘴，淚珠子在眼眶裏面打轉：“你幹嗎問我怕不怕熱，我怕的，還怕蚊子。”

形勢所逼，宣夜也只好拔腿，踹開大門闖了進去。

“沒啥，我們這位大師有個煉丹爐，專門拿小妖們煉丹，你怕熱啊……，嘖嘖，那可要受苦了，在丹爐裏面，你可是要被烤七七四十九天的呢！”

“雅禁她不是壞人！”站在窗口的遲雪開始說話了，還非常大聲。

仙劍奇俠傳結合西遊記，半夏同學的這個恫嚇其實也並非原創。

“傻的，兩歲了還吃奶，都是你娘把你慣傻的！”女孩忿忿，兩只眼骨碌碌的，煞是可愛。

但是胭脂小貂顯然被嚇到，嘴巴抽搐了一會，終於崩潰，道：“我絕對不會帶你去找琥珀姐姐的！就算你要燒我，我也絕對不會！！”

“毛，喵！”那寶寶興奮，立刻便不哭了，肥手過來，摸完就開始揪毛，一根接一根，揪得好不歡快。

抱莫邪走了一會，到了林子裏一個幽密的深處，琥珀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候。

那女孩就認命了，扁著嘴，頭慢慢現出原形，皮毛光滑水溜，原來是只白貂。

作為獸類，每一個族群都會有他們獨特的氣味，順著旁人聞不著的氣味，小貂們就很容易找到她的行蹤。

“喵，毛……”那孩子不依，支吾著繼續大哭。

果然，等了有一會，林子的草叢裏開始窸窣作響，一只小小的黑貂頭冒了出來。

在屋子正中，有一個大約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正在說話，手裏捧著個其胖無比的寶寶，愁眉苦臉正在滿屋子跺腳。

“姐姐！”見到琥珀籬落喊了一聲，聲音有些黯淡。

“求你了小祖宗，不是給你吃過奶了麽，你莫要哭了好不好，過了今天我就放了你爹娘，就半天了，好不好？”

琥珀點點頭，朝他招手，他連忙躍起，趴到琥珀跟前。

貼到窗邊，透過一道狹小的縫隙，宣夜就看見那屋裏果然綁著一男一女兩個大人。

“我該怎麽辦？”琥珀微垂著頭，拿手撫摸籬落毛發。

還是莫家村，還是木屋吊樓，這一次宣夜他們進村，卻第一時間聽到了嬰孩的哭聲。

籬落不答話，知道她並不想要答案，只想要個安慰，所以只將頭擱在她膝蓋，一雙眼亮晶晶地瞧她。

片刻之後，宣夜和半夏同時擡頭，於這一刻同時發現了症結。

“我如果死了，姐姐不要替我報仇。”過了一會，籬落說話，玩笑的模樣：“姐姐就過你喜歡的日子。”

“莫家村！”

“你知道我喜歡過什麽樣的日子？”

“不對。”在半夏和遲雪先後奔來之後，宣夜才開始說話：“如果說琥珀認識莫邪，他們之間有關聯，那我們聽到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是謊言。”

“姐姐喜歡在洞裏趴著，有太陽便曬太陽，沒太陽便聽聽雨，有肉便吃肉，沒肉便吃草。”

“記住不要跟她鬥！”就這功夫琥珀也終於看出了她的破綻，一擰身，抄起莫邪就消失在了樹後。

琥珀的眼睛便有些紅了。

煙柳的臉開始發黑。

平淡沖和的日子，窩著便只是窩著，不計劃也不焦慮，她的志向，是這般軟弱無用上不得台盤。

“她不敢先動手，她發過誓！姐姐你放心，我不跟她鬥，我只擋著她，姐姐你快走！”見琥珀不肯動身，他又急急加了一句。

“我一直想修成個女人，因為女人才能做族長，等我做了族長，姐姐就可以去過你想過的日子了。”籬落又道，一向歡快的主，居然也嘆了口氣：“可惜我沒成，我是個最最沒用的廢物。”

“姐姐你先走！”籬落又吼了一聲，“我來擋她！”

琥珀便有些哽咽，慢慢俯下身來，拿手圈著他。

煙柳就笑了：“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小人妖，不錯，這聲吼得可算有些男人味了。”

以前傷心或者無助的時候，他也總是這樣，化了原型，讓她圈在懷裏，暖融融的，最起碼有那麽一刻的憑靠。

就在這當頭，半空裏居然殺出一把聲音，一只渾身炸毛的黑貂突然從天而降，咧著牙，攔在琥珀跟前，朝煙柳發出一聲嘶叫。

他的心事，她也不是不知道。

“姐姐你先走！”

只是她沒有辦法，心已經付了旁人，便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了。

傳說裏狡黠無常的狐狸，其實比任何族群都還要看中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