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狹路相逢

倆人沉默且迅速地叫車、下車、簽到、拿票，忙完這些羅曼看了下手機，七點五十。

他急切到都沒有開發票。

她說，我帶你去找江涯玩吧。

終於吳浩的反應跟上了她的預期——他迅速把微信付款碼對準POS機，說那我們趕緊走吧，我找代駕還是我們直接打車？

休息室裏，江涯跟幾個主演在吃盒飯，他看到羅曼就問：“吃飯了嗎？我給你揀點。”

羅曼告訴自己，聲音一定要穩住，不能流露出竊喜、炫耀這些低級情緒，要用極盡平淡的語氣說：“哦，江涯的。”

他把自己沒動過的那一半米飯撥到塑料蓋上，然後拆了一副新的筷子遞給羅曼，說你吃。

“什麽片子啊？”

羅曼坐在他沙發的邊上半分沒客氣，接過就吃，她說：“我晚上只喝酒沒吃飯，就等你這一頓呢。”

她一邊招呼來服務生買單，一邊隨意地發出邀請：“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江涯注意到了突然冒出來的吳浩，他說：“你新男朋友？”

七點半的時候，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說哎呀，我得走了——我一個朋友的電影，今天首映，我得趕過去捧場。

羅曼踹了他一下，說這是前男友。

幸好羅曼還準備了第二場。

江涯一臉恍然大悟：“回鍋肉。”

然而吳浩只是笑，甚至不追問一句“他幹嘛的”。

羅曼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羅曼這話有兩層意思：既是要表現自己現在“輕舟已過萬重山”，成為了一個在歲月洪流面前淡然拈花一笑的靜好女子；再者是想替當年那個嚎啕大哭的自己挽回一點顏面，她想告訴吳浩，我那時候也不見得就那麽喜歡你。

“一會結束了請你倆吃回鍋肉？”

只有羅曼還處於一種沉浸式裝逼的氛圍裏，她主動說：“不過我也不管我男朋友去哪，一個是他到處飛，再一個——我覺得安全感是自己給的，以前是我自己事業不順利，才會沒完沒了地鬧你……”

羅曼撇撇嘴：“太油了，不吃。”

她不會想到吳浩已經看穿了她的底細——出於樸素的對其他雄性的忌憚心，男人是不會輕易調戲有了伴的女人的，更別說動手動腳。

江涯順口跟吳浩開玩笑：“是不是因為她太矯情了，你倆才分手的？”

某種程度上，也算他對她失禮的補償。

吳浩露出一種只能用靦腆來形容的笑容。

她突然大著膽子想，這有何不可呢？

羅曼隔著襯衫拍拍江涯的肚子：“你一會上台還是穿個西裝外套吧，這肚子。”

她來的路上還在想，她要怎麽跟前男友杜撰自己的感情狀況呢？羅曼雖然是編劇，但要她憑空構想出一個牛逼閃閃的男友也覺得犯難——這時候她難免又想到周慕孫。

她的眼神刮過吳浩的臉，她知道他在想什麽：

羅曼被這個舉動驚到，以為前男友是這麽多年沒聽到女人的直抒胸臆，一下子情難自禁。

他肯定在根據她的人際網倒推她的事業成功程度，看到她跟江涯如此親昵地互動，他一定會覺得，這個前女友是真的出息了。

所以他伸出手，大膽地捏了捏羅曼的鼻子，說：“你還是這樣，一點也沒長大。”

羅曼決心不告訴他自己跟江涯的淵源，他就這麽誤會著，正合她意。

吳浩一聽這話就笑了，他本來還想試探羅曼有沒有結婚，現在看來毫無必要，羅曼這話四舍五入就等於差生嘲笑第一名只會死讀書，側面印證了羅曼這些年在兩性關系上毫無長進。

電影即將開場，羅曼拽著吳浩正要走，卻感受到身後一股阻力，扭轉頭去，看到吳浩說：“我想跟江導合個影。”

只不過羅曼的關注點放在了前面，她說：“你們男人就喜歡聽話的。”

給吳浩和江涯拍勾肩搭背的兄弟照片的時候，羅曼在心裏暗暗感嘆，名利名利，名還是在利前面。吳浩在投行混那麽多年，見過大佬不計其數，但還是買單大導演。

既能理解成倆人感情一般，“她管不了他”，又能理解為炫耀：他在這段感情裏占絕對優勢。

影院裏黑黢黢的，但吳浩還是眼尖地發現，他們斜後方坐的，正是這兩年高歌猛進的流量小生，吳浩拿胳膊肘碰了碰羅曼，說這是不是那誰。

其實這話很有點意思，可進可退。

羅曼內心也有點澎湃，雖然同處娛樂圈，編劇跟明星之間的差距，可稱為天塹，她也很少能近距離接觸真人。羅曼很想扭頭多看兩眼，卻不得不做出司空見慣的神情：“好像是吧。”

吳浩當然聽得出來這明目張膽的嘲笑，但他只是說：“她在北京的時候，也不管我幾點回去。”

吳浩輕聲問她：“你們會經常跟演員一起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