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湧

這時Ellen大概也思考了孩子的話,借著繪本問胡子淵:“豆豆,你不上班陪寶寶,那誰掙錢呢?”

寧悅心頭好像被什麽重錘了一下,有點喘不上氣。

“我有壓歲錢。少吃點,不要大房子,夠花了。”

Ellen顯然有點沒想到孩子會這麽說,愣了一下,坐在他身邊,揉了揉他的頭,拿出一本繪本:“陪寶寶要會講故事的。來,Ellen教你。”

“可是一輩子很長,你的壓歲錢可以花多久呢?”

“我也沒有。我打算和Lucy結婚,然後生個寶寶。我就不工作,天天在家陪寶寶!”

“是啊!”胡子淵終於苦惱起來,小手支著下巴,看著Ellen,“那還是讓媽媽上班吧!可是我很想她啊!”

“我還沒有呢。”

寧悅終於忍不住,收回邁出的腳步,轉身擦著眼淚。教室裏傳出講故事的聲音,寧悅收拾好自己,擺好笑容推門進去。

“Nancy你有寶寶嗎?”

生活就是一個難題接著一個難題。不是每一個難題都有答案,但是每一次看到難題的時候擺一個微笑總不難。

“媽媽工作忙啊!”

回家的路上,胡子淵好像忘了自己和老師說過什麽,一個字都沒提。晚餐是蔬菜湯和包子,胡子淵在幼兒園已經吃過飯,寧悅只許他喝湯。婆婆盛了一大碗,滿滿的全是菜。胡子淵嘬著碗邊把湯汁喝光了。婆婆的目光像刀子一樣一下下拋向寧悅,寧悅只看著胡子淵笑。吃完了也不勉強,打發他玩去。這樣的事天天發生,婆婆不會認同寧悅的做法,寧悅也不會去聽婆婆的話。婆媳之間,只要不吵不鬧不撕破臉,就已經是很不錯的關系了。

“Ellen,怎麽我媽媽還沒來啊?”

半夜的時候,寧悅突然被輕微的呻吟聲驚醒。她趕緊爬起來,跑到胡子淵的床邊,伸手一探,滾燙的額頭嚇得她連滾帶爬的各屋跑。體溫計、退燒藥、溫水、毛巾……各種響動把婆婆也驚動了。

寧悅正要進去,就聽裏面胡子淵扭頭問老師:

“怎麽了?”婆婆披著衣服過來,對臥室的燈光有些不適應,眯著眼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趕到幼兒園的時候,天色都暗淡下來。班級裏的小朋友基本都走光了,只剩下兩個老師陪著胡子淵。寧悅隔著玻璃窗,看到一個老師正彎腰把什麽東西收拾到玩具筐裏,另一個老師陪著胡子淵坐在小椅子上低頭看書,胡子淵兩手拖著腮幫子,難得的很安靜。

寧悅看著胡子淵,回答道:“發燒了。39.8℃。剛吃了退燒藥。我怕耳溫槍不準,用水銀針再測——”她抽出體溫計,對著走廊燈的反光看了一下,皺起眉頭。

寧悅下班的時間晚了十分鐘,而且是經過潘潔的提醒才發現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

“多少?”

胡成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婚後做出的改變。他有些惱火地皺皺眉,微微動了動身子。寧悅這個女人其實還是很厲害的,自己還是著了她的道!

“39.5℃。”

胡成想:“不,我可能敲打過別的女人,但絕對不包括寧悅。她敲打了我。我是被寧悅敲打了。”

寧悅扭頭一看,正好胡子淵的身體抖了抖。嚇得寧悅趕緊俯下身,低聲問:“子淵,不舒服嗎?”

不知不覺,胡成也多了個獵艷習慣:誰讓他感覺到想涉足那個家了,他就會迅速斷了關系。田秋子第一次被拋棄,就是因為這個——胡成發現她手機裏有寧悅的電話號碼。

“嗯,冷。”

日子就那樣緩慢又匆忙的,過去了。

婆婆擔心地走過來,卻看到寧悅走出去:“你幹嗎去?”

胡成很驚訝,他有豐富的應對女人盤問的經驗,但是這樣的,他當然不相信,但是若幹個月後,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和各種不顯眼的試探之後,他發現寧悅是真的“信”自己時,他也驚訝了,也感動了。有幾個月,他甚至為這種信任感動到暫時沒了獵艷的沖動。後來,他身邊的女人換了又換,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們屏蔽在寧悅所在的那個家之外,而寧悅似乎也真的沒有察覺。

“去醫院。”

那一次,寧悅可沒有田秋子這麽委婉。她是胡成的老婆,法定伴侶,兩人間有法定的忠誠義務。寧悅問的就好像她在法庭上盤問證人的樣子。不過,那裏終究不是法庭,胡成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穩住神,斷然否認。之後,他看到了寧悅那張臉,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從扭曲到平靜。就在他以為接下來會是各種旁敲側擊和正面攻擊的時候,寧悅深吸了一口氣,說:“我信你,胡成!我們是一家人,你是我老公,是我——最親近的人。如果我不信你,我還能相信誰!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寧悅三下五除二把那張照片撕碎,扔進馬桶沖掉,“到此為止!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