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妥協(第3/7頁)

我差點殺了他!

兩年了。從懷孕時收到另外一個女人的照片開始,胡成就不斷否定著所有的婚外情。寧悅只給他一句話:“你是我老公,我最信你。你若說沒有,我就當沒有。”

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她感到惶恐,感到不安,甚至感到絕望!因為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當年寧悅媽媽也是這樣對寧悅爸爸的,後來他們一起過完了後半生。可是,寧悅媽媽只問了那一次,而寧悅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問了。

人走了,房子空了。一片寂靜中,寧悅的魂魄好像才回到軀體裏。

不同的女人,或者照片,或者找上門,一次又一次,弄得寧悅都覺得問胡成是一件很無聊的事!然而,即使很無聊,她也要每次都問一遍。心裏就像養了一頭怪獸,唯有得到那個明知是假的標準答案,才能安靜地趴下。

婆婆和月嫂鄭阿姨進來的時候,寧悅的眼淚和汗水已經混到了一起。婆婆心疼孩子,趕緊抱起來哄,嘴上不說,表情已經相當不滿。鄭阿姨很有經驗,看了看孩子,伸手把孩子嘴邊的奶漬擦幹凈,又看看臉色蒼白的寧悅,找借口支走了婆婆,自己則抱著孩子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胡成換衣服回來,問寧悅:“床頭上你的藥呢?怎麽都沒了。你吃完了記得要買,或者讓我媽去買也一樣。”

寧悅猛然仰身,撲通一聲後腦勺重重砸在床頭上。驚天動地的哭聲從孩子嘴裏傳來,理智還沒回到寧悅的腦海,她的汗已經濕透了衣服,整個人也虛脫似的躺在那裏,任由孩子大哭著,一動不動!

“醫生說不用吃了。我那個本來就是產後抑郁,自己就能慢慢恢復。你非讓我吃藥,現在已經好了。”

這時,從寧悅的胸口傳來一絲細微的變化。寧悅本能地退後,擡手的瞬間看到腕上的傷痕,一股怪異的沖動控制了寧悅:“不要動,就這樣,只需要一會兒,幾秒鐘,一切就結束了。馬上就可以回到從前了!沒有孩子,沒有責任,沒有痛苦……”

“真的好了?”胡成遲疑了一下,手指劃過臉——那裏剛才被打的地方還火辣辣地疼。

寧悅想著,身體向前傾了傾,柔軟而瑩潤的身體組織立刻把小孩的鼻孔完全堵住,不留一絲縫隙!

寧悅從櫃子裏拿出一份藍色的就診本,遞給胡成,讓他自己看。

他真是太柔弱了。他應該還沒有痛感吧?他能不能感受到痛苦呢?現在的他和胚胎時的他,在智商和情商上應該沒有差別吧?那麽,也許,此時結束,不需要痛苦吧!

胡成隨便翻了翻就扔到了一邊:“好了就行,以後穩當著點。幸虧是我,要是孩子或者我媽,你這一下子非出人命不可。”

他……甚至都不算一個完整的人吧?寧悅想著,感受奶水從身體奔流而出的澎湃,再看著那小小的腦袋,忽然覺得只需要再多一點點都有可能淹死他!

寧悅沒說話,低頭翻著手機。

寧悅抱起孩子。孩子的小嘴條件反射般吸吮起來,奶水汩汩流出。寧悅感覺到身體裏驟然活躍起一條大河,沿著後背滾滾而上,攀至肩膀,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想沖進那張小嘴吸吮的出口。不料卻在將出未出的微妙地方戛然收住腳步,溫柔地流進娃娃的嘴裏。嬰兒的一張小臉滿足而平靜,緊閉的眼睛依舊沒有任何睜開的跡象。

胡成一邊起身換衣服,一邊觀察寧悅。換好了衣服,才湊到寧悅耳邊,帶著明顯的曖昧問:“有事?”

陽光落在嬰兒床上,照在那個連翻身都不能的“肉條”上。他的肚皮一起一伏,好像一只小青蛙。可是他的四肢綿軟無力,總是保持一個姿勢躺著,偶爾揮揮胳膊蹬蹬腿,就是他全部的運動!甚至連維持生命所需的“吃飯”,也需要別人把“飯碗”端到他的嘴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張開嘴使勁兒嘬。那是唯一能向外界宣示生命存在的主動性動作!

寧悅全身毛孔都炸開了!如果不是門口傳來熟悉的呀呀聲,她一定會迅速推開胡成,跳到一個安全距離之外!

血流盡了,還有淚,淚流盡了呢?

門開了,胡成撇下寧悅,整個人仿佛變了個模樣,笑眯眯地沖到門口。

為了克制這種沖動,她躲進被窩裏,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嘴裏有了血的甜腥。腥甜的味道流過舌尖,撫慰了嗜血的本性,翻滾的沖動呼嘯著要更多的血液。她拼命咬著,絲毫沒有察覺神經傳遞給大腦的信號,無助地等著魔鬼慢慢饗足地退去……

大門已經打開,一輛兒童手推車正緩緩駛入,車上坐著一個可愛的娃娃,看到胡成便張開手臂,咿咿呀呀地叫著。胡成一把抱起娃娃,高興地在屋裏轉圈:“哦哦哦,我的大兒子!寶貝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