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阮梨準備下班的時候, 接到了霍家老爺子霍靖誠的電話。霍老爺子前段時間剛剛得了一對成化年間的五彩花瓶,早就惦記著想讓她來瞧瞧。
距離老爺子上一次過壽已經過去月余,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 阮梨一時間有些茫然, 不知道去了之後該以怎樣的身份和霍家人相處。
“梨梨?”
“嗯, 我在聽,您說。”
“是不是最近工作忙?你可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來看爺爺了。是不是明朗惹你不高興了?他要是做了什麽混賬事, 你可要跟爺爺說, 爺爺替你出氣。”
阮梨訝然。
為什麽霍爺爺話裏話外像是根本不知她和霍明朗已經解除婚約, 沒有任何關系了呢?
“爺爺, 霍明朗沒有跟您說嗎?”
“說什麽?那個混蛋小子真的欺負你了?所以才故意求了他六叔,跑到非洲去了是不是!”
阮梨擰眉, 完全接不上霍靖誠的話。
明明馮鶯都已經親自到她家退了婚, 難道說……一個不太實際的想法隱隱約約在阮梨腦中成形——馮鶯難道是瞞著霍家人退的婚?
似乎也不對。
霍硯舟顯然是知道的。
這樣的困惑讓阮梨不得不親自去一趟霍家, 她需要弄清楚整件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將那捧爛漫的橘子海洋放在後排的座椅上, 阮梨坐進駕駛位, 在發動車子前給霍硯舟發了個消息。
【爺爺讓我去一趟老宅】5②4⑨0八1久2
猶豫一瞬,她又補了一條過去:【爺爺似乎還不知道我和霍明朗已經解除婚約的事】
*
霍硯舟收到這兩條消息的時候, 辦公室裏正坐著一位不速之客——他二哥霍廷年,霍明朗的父親。
霍廷年已經來了好一會兒, 恰恰也是因為馮鶯上阮家退婚這件事。
“這事是你二嫂欠考慮, 你知道的, 她一直都不太滿意阮梨,總想著……”
一直沉默的霍硯舟倏然擡眼。
他坐在深棕的皮質沙發裏, 雙腿交疊, 身後的落地窗映著整個京北最繁華的夜色。
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霍硯舟眸色沉晦, 讓霍廷年心頭無端一慌。
霍廷年年長霍硯舟二十余歲,霍硯舟被霍靖誠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時候,他正被恒遠的大小事務纏得焦頭爛額。等他終於可以從集團事務中偶爾脫身時,霍硯舟已經去國外求學。
他們兩人之間的年歲差了太多,非一母所出,一年又見不上幾面,其實談不上有多親厚。讓霍廷年真正開始正視這個弟弟,是霍硯舟從英國留學歸來,以二十六歲的年紀進入恒遠,成為恒遠董事會最年輕的執行董事。
而那個時候的霍硯舟已然鋒芒畢露,如利刃出鞘。
彼時恒遠沉疴已久,積重難返,老一派把持董事會,許多項目推進艱難緩慢。是霍硯舟以雷霆手段肅清舊疾,破陳布新,讓恒遠這艘龐大船只重新揚帆起航,守住了霍家的百年基業。
也是在那個時候,一直擔著長子之名的霍廷年忽然就松了口氣。
霍家後繼有人,不會敗在他手上了。
而如今坐在這間林立於京北高樓可以俯瞰璀璨夜色的辦公室,看著對面不苟言笑的年輕男人,年過半百的霍廷年忽然生出忌憚。
他這個六弟已然不是六年前那個初入恒遠的霍硯舟,時間將他沉澱和打磨,於高山之巔群峰之上,見過太多的大河奔湧長風浩蕩,眼底便很難再有波瀾。
斂去鋒芒的霍硯舟,有種靜水流深不可輕易揣度的平冷。
讓霍廷年看不透,捉摸不清他眼中的深意。
“硯舟,這件事到底還是霍家的家事,你二嫂縱有不是,也是為了霍家的今後考量,父親那裏……”
“二哥。”霍硯舟驀地打斷了霍廷年的話,視線涼淡,語氣疏冷。
“按照二哥的意思,二嫂瞞著整個霍家退了和阮家的婚,其實是有功無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霍廷年連忙解釋,“你二嫂這事的確做得不夠體面,我們同阮家相交多年,的確不該這樣輕率行事。但事關明朗的終身幸福,你……或許可以多體諒一下她為人母的心情?”
“那誰去體諒阮家?阮家好端端的女兒憑什麽被這樣嫌棄和辱沒?”
這話便有些重了。
霍廷年面上難堪,他和阮興國也算是多年的朋友,被霍硯舟這樣明著反問也覺羞愧難當。
“總歸……還是可以彌補的。”
“怎麽彌補?”
霍廷年聽出了霍硯舟語氣中的輕誚,但退婚的事瞞不了多久了,老爺子這兩天天天念著阮梨,想請她到家裏來看他新得的那對五彩瓶,只要讓老爺子見著阮梨,不消兩句話就會露餡。還有明朗,明朗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馮鶯已經向阮家退了婚,還以為只是婚期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