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垂杆

窗外的暴雨沒有停,雨勢瓢潑如洗,閃電和驚雷一個接著一個。

照亮時的每一幀都像曝光過度的相片。

傅聞璟親吻了他的頭發,再下移到他的脖子,綿綿密密的吻,像植物柔軟的觸須騷弄過皮膚,癢癢的觸感滲透進身體,骨縫間生出戰栗。

沈良庭受不了地微蜷了身體,傅聞璟用雙手扣著他的手腕,交叉在胸前。

一個緊密包裹的姿勢,前後都無法逃避。他好像被一陣黑色的洪流沖垮在了沙發上,一浪一浪,毫無反抗余力。耳邊只有不間斷的雨聲,瓢潑傾城,顛倒了天地,城市變成了黑色的汪洋,泥地裏倒影著無盡高樓和逼狹天空。

沈良庭大睜著眼睛,胸腔壓迫得難受,在傅聞璟空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頜親他時,條件反射地側臉避開。

“傅聞璟,停下。”

吻落到臉頰,被托著的下巴感受到一點濕滑的液體,男人輕聲問,“你不願意?”

沈良庭閉了閉眼,然後說,“你手受傷了。”

傅聞璟用大拇指不緊不慢地磨著他的臉頰,“不急,好像也不怎麽疼。”

“我給你包紮一下。”沈良庭垂著眼睛,把手腕從傅聞璟的手中掙出來。

傅聞璟並沒有很用力,那只是一個軟弱的、徒有其表的束縛,沈良庭知道他並沒有意圖強迫自己。

傅聞璟松開抱著他的手,身體後撤,沈良庭才能自如地呼吸。

好像站在高原上一樣誇張地吸取氧氣,沈良庭站起來,手腳都有些軟。他先起身去開燈,檢查發現是跳閘了,去櫥櫃裏找了手電筒出來,搬了小凳,把閘刀推上去。

燈打開,客廳內亮如白晝。

沈良庭走回去時,傅聞璟用手背蓋著眼,遮蔽突如其來的光線。他的衣服很亂,扣子松開了,是剛剛抱著沈良庭時弄亂的,長腿一條平放,一條曲起,身子沉陷著,胸口微微起伏,整個人有一種頹散縱欲的氣質。

攤放在腿上的手,被酒杯的碎片劃開了兩道口子,血已經幹涸在傷口上。從酒櫃到沙發,淋淋漓漓的都是血點。

看著狼藉。

沈良庭去找醫藥箱,找出來發現裏面的東西都過期了。他把生銹小箱子裏的東西倒出來,裏面藥物品種齊全,擺放整齊,是傅聞璟媽媽的習慣,還好創口貼還能用。

沈良庭半蹲著幫傅聞璟處理傷口。

處理的很細致,用棉簽沾了水把血跡擦去,用消毒後的鑷子夾出碎玻璃。怕他疼,沈良庭學著小時候的樣子輕輕呼氣幫他吹了吹傷口。

傅聞璟一直安靜地垂著眼睛看他,看到他吹氣時,不禁笑了下,“真的不疼。”

沈良庭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幼稚,抿了下唇,匆匆把創口貼給他貼上。

等傷口處理好了,沒有等沈良庭起身,傅聞璟突然把包紮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溫和地開口,“良庭,你心跳好快,我都能聽見聲音。”

沈良庭僵住,一動不動地半蹲著,眼睛看著地面。屋內是散不去的曖昧情熱,好像籠罩著濃濃的迷霧。

沈良庭想,只要自己點頭,那也許他們今天就會上床,他就會落實住在這幢房子的身份,會成為傅聞璟的情人。是情人而不是愛人,傅聞璟沒有愛上誰。他不蠢,這點區別還能感受出來。

如果他願意,早幾年就可以這麽做了,也許還能讓傅聞璟更信任他,得到更多。他願意豁出一切來搏一個前程,卻遲遲沒有走出這一步。

“是嗎,”沈良庭反問,“也許是下午冷水洗澡著涼了。顧源來的時候,我就有點頭暈。”

傅聞璟看著他,察覺他話裏的迂回,從他身上移開視線,想到他剛剛在自己懷裏時顫抖的觸感,像摟著一只貓,薄薄的皮毛下是分明的骨骼肌理,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生命在自己懷裏存活掙紮。

傅聞璟看向外頭濃重的夜,屋裏的光照不到屋外,一切仍然混沌漆黑,但這裏是光明安寧的。

傅聞璟覺得自己內心平和許多,他不恨不怨不憎,沒有把自己的痛苦嫁接到別人身上的癖好。如果沈良庭願意那自然好,如果不願意他也沒有強求的急迫。

他覺得他脆弱、堅韌而美麗,像一朵精雕細琢的玻璃玫瑰,多數時候他都願意遠距離地束之高閣著欣賞,只有少數時候他會有揉碎嗅聞品嘗的欲望。

他知道在玫瑰完美的外表下,受了無數刀雕磋磨,每一個光滑的切面、圓潤的弧度,都是刀斧相加的結果,別人看到它的美麗,他看到的是漫長流轉的每一道工藝。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並不願意將觀賞的玫瑰打碎。

傅聞璟將手收回來,微笑點頭,“那你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會的。”沈良庭把桌面的東西理好放回櫃子,在客廳內站了會兒,聽著外頭的聲音,“雨好像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