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胡在馬魁的示意下搜查著盧學林的挎包,搜出了玉鐲子、一封信、盧學林的工作證和一瓶敵敵畏。小胡將搜出來的這些東西一一擺在餐桌上,厲聲問道:“嚯!硝酸,敵敵畏,你這是要幹啥呀?老實交代!”

馬魁和盧學林在餐車面對面坐了下來,馬魁將那瓶標有“工業硝酸”字樣的玻璃瓶放在桌上,滿臉嚴肅地看著盧學林。而盧學林的手上戴著明晃晃的手銬,對馬魁怒目而視。

盧學林一言不發,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馬魁看了看他的工作證:“盧學林,哈城第一化工廠,工程師,中級職稱。”隨後又拿起鐲子,在手上掂了掂,放下,問:“這鐲子是你母親的吧?水頭挺足,盤得也挺好,是老物件,老值錢了。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爸媽在寧陽,所以這東西應該是你媽打算給她未來兒媳

餐車。

婦的。”

這一幕,被站在車廂另一頭的盧學林看得一清二楚。只見他臉色鐵青地快步穿過擁擠的人群,朝二人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拉開挎包,從裏面拿出一個玻璃瓶。緊隨其後的馬魁看出了盧學林的異樣,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拉住了他,奪過盧學林手裏的玻璃瓶。在小胡的協助下,兩人合力將試圖掙脫的盧學林拉到了

盧學林微微地點了點頭。馬魁又迅速地看完他的那封信,那是一封來自白玉霞的分手信。馬魁把信重新裝好,對盧學林說:“我明白了,你知道你對象外頭有人了。你先回了趟寧陽看了一眼爹媽,完了就掐準了你對象上這趟車,打算跟她同歸於盡。兄弟,你說你這又何苦呢?”

白玉霞和宋朝華上來了,兩人很親昵地挽著手,站在過道裏依依不舍地說著情話。眼看快要開車了,白玉霞催促著宋朝華:“你快下車吧!一會兒要開車了。”“我陪著你。”宋朝華不放拉著的白玉霞的手。“你怕我反悔?你放心吧,這次見到他,就是要當面說清楚,也算對他有個交代。”白玉霞向宋朝華保證道。宋朝華聽了,心裏樂開了花,兩個人十指緊扣,四目深情相對,額頭相抵。

馬魁的這一席話,說到了盧學林的心裏,他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馬魁等他的情緒平靜下來,示意小胡將他的手銬解開,盧學林雙手掩面,緩緩向馬魁傾訴:“我跟她兩個月沒見面了,給她單位掛電話,也找不著人。後來,還是她的一個同事告訴我,她有人了,給我戴這麽個綠帽子,窩囊啊!活著還有啥意思?這些年,我兩地來回跑,容易嗎?”

列車到達海河站,南來北往的乘客,下車的下車,上車的上車。

“這事兒,你對象辦得是不講究,不過,話說回來,誰都不容易。你有沒有想過,你那瓶子硝酸真潑下去,是啥後果?”盧學林看了馬魁一眼,無法回答。馬魁接著說:“你對象和她那個相好的是給毀了,可車上這麽多人,難免傷及無辜,都是拖家帶口的,人家招你惹你了?你這故意傷人罪一旦成立,那少則十年八年,重則無期死緩,你這後半輩子就等著吃牢飯吧!”“我現在也跟坐牢沒啥區別。”盧學林抹了把眼淚,恨恨地說。“那是你沒坐過牢!真進去了,你腸子能悔青了!再說了,你爹媽咋辦?誰給他們養老送終?本來盼著娶媳婦抱孫子,結果媳婦跑了,兒子也沒了,你還讓不讓老兩口活?”

盧學林毫無反應地走了。馬魁思來想去,如果讓盧學林就這麽走,感覺一定會出什麽事兒。小胡剛進餐車,正要坐下吃飯,被馬魁一把拽起,朝盧學林離去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馬魁的一番話,說得盧學林羞愧難當。馬魁繼續說道:“兄弟,人這輩子呀,難免有個溝溝坎坎,往後啊,遇上過不去的坎,就往遠了想。時間一長,什麽事兒都會煙消雲散。咱大老爺們兒,幹嗎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多年以後,當你回想起今天,你都會覺得自己蠢到家了!”

盧學林動作機械地把鐲子收起來,站起來就走,馬魁喊他:“哎,你的酒。”

馬魁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讓盧學林思緒萬千。他意識到自己不計後果的沖動行為是多麽愚蠢。“馬哥,我錯了!”他擡起頭,真誠地認錯。“知道錯就好,你也是念過書的,往後幹啥事之前先過過腦子,別光想著解一時之恨,想想後果。”盧學林點了點頭,一番思量之後,他試探性地向馬魁提出了請求:“馬哥,我想見見她。”

盧學林像是換了個人,完全沒看到馬魁似的,神情呆滯。馬魁看在眼裏,心裏尋思著:這小子八成是趕上過不去的坎了。這時,廣播裏傳來播報到站的聲音:“各位旅客請注意,下一站海河站馬上就要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