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11頁)

大院裏隨著天亮,也熱乎起了。老吳媳婦端著雞食盆,來到雞舍旁喂雞,喊道:“吃飯嘍,吃飯嘍。”老吳媳婦看著雞舍裏的小雞,立馬覺得不對勁,左看右看,又數了數,瞬間感覺天塌下來,拉長聲音,大呼小叫:“蛋王呢!我家蛋王呢?老吳,老吳!”

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牛大力在姚玉玲眼中,牛糞都算不上,她是真心地瞧不上他。只不過,姚玉玲是個聰明人,吊著就吊著吧,反正也不吃虧,自己心裏有譜就好。

老吳披著件衣裳從屋裏出來,問道:“大早上咋呼啥?”“咱家蛋王不見了!”

牛大力不知道在院門口繞了幾圈,終於看到了姚玉玲,她拎著個菜籃子,裏面放著幾捆青菜。牛大力一看,就更心疼了,上次姚玉玲犯低血糖,他擔心得不行。於是,牛大力趕緊地迎了上去,熱情地打招呼:“姚兒,你回來了,等你半天了。”“你等我幹啥?”姚玉玲明知故問。

“你昨天關好雞籠子了沒?”“關得好好的,昨下午還喂了呢!”“這可奇了怪了!蛋王成精了?”

蔡小年跑到大院門口,就看到牛大力在那裏徘徊,笑問:“戳在這晃悠,撿錢呢?”“你忙你的去。”蔡小年瞧著牛大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再理他,徑直走了。

見自家的蛋王就這麽憑空消失了,老吳媳婦又是一番哭天喊地:“誰看見我家蛋王了?誰看見我家蛋王了?”鄰居聽見動靜,陸陸續續出來了,紛紛上前詢問,老吳媳婦急得直跺腳,涕淚橫流地說:“昨天還下了倆蛋呢!”

“你就別管別人了,記住了,多幹活少說話,你要是能當上列車長,我就能閉上眼了!”“這話說的,那我還敢當列車長嗎?”蔡小年說著,像小時候那樣沖老蔡做了個鬼臉,然後就逃了,老蔡嘴巴裏嘟噥著說:“又玩上嘴了,我刨你!”

早晨的寧靜隨著老吳媳婦的哭喊,被撕裂得七零八碎。汪新也出來了,他一邊穿著上衣一邊看向雞舍,立刻就知道咋回事兒了,安慰說:“吳嬸,別著急,許是籠子沒關嚴跑了,趕緊找找去。”

“爸,我知道,我看汪新和老馬挺不對付的,這倆人哪像師徒倆,那話裏話外都夾槍帶棒的。”“嚴師才能出高徒。”“我看沒那麽簡單。爸,這老馬勞改前啥樣啊?”“我可不知道,那會兒,你汪叔跟他一趟車。”“那老馬跟汪叔應該關系不錯,老馬應該對汪新多看一眼才對,怎麽看著他倆好像誰都不夾誰。”

姚玉玲站在一旁,抹著雪花膏,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和汪新不約而同地看向牛大力的屋子,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汪新拎著酒瓶子朝院門口走的時候,老蔡正擎著爐鉤子,隔窗望著他,對身旁的蔡小年說:“汪新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一樣,到哪兒都不吃虧。你們小哥幾個,打小和尿泥長大的,互相照應著點。”

汪新大聲喊著牛大力,把他從屋子裏喊出來,瞪了他一眼,牛大力的眼神充滿閃躲。蔡小年說:“都別戳著了,趕緊找找蛋王。”老吳媳婦一聽,急忙說:“小汪、小年、大力,趕緊幫我找找去,找著了,賞你哥幾個一人倆蛋。”

望著兒子的背影,汪永革神思恍惚,都說孩子見風長,一轉眼兒子這麽大了,兒子大了,這顆老父親的心,還在懸著。父愛如山,屹立不倒!

汪新問:“吳嬸,您別著急,您最後一次看見蛋王是什麽時候?”“昨天下午三點來鐘,我把雞給喂了,那會兒還在。完了之後,我就跟老吳帶著孩子看電影去了,本想著看完電影回家吃晚飯,沒承想,那電影巨老長,三個多鐘頭,回來天都黑了。”

“看來,我得加把勁兒了。”聽兒子這麽說,汪永革知道,兒子的那口氣順過來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等你當了師傅那一天,也牛氣!晚上,咱爺倆喝點,給你去去火。”“行,我去打點酒去。”汪新爽快地應著,他站起身,去飯桌旁的小櫃子裏,拿起酒瓶子,飛快地走了。

鄰居你一嘴我一嘴地安慰著老吳媳婦。“嫂子別著急,沒準蛋王一會兒自個兒回來了。”“就是,養了這麽些年,能認道。”

汪永革坐在炕沿上,語重心長地說:“兒子,罵兩句說兩句有啥呀!又不掉肉。不管誰笑話你,也就是當個笑話,笑笑就完了。再說,你也沒得罪過誰,沒人會故意找你茬,笑話算什麽,挨罵又算什麽,誰還沒當過愣頭青,等學成了真本事,就沒人敢笑話你了。”

鄰居眾說紛紜,老吳聽著心煩,想著蛋王平常惹的禍,這一刻對媳婦也沒了好臉色,斥道:“都怪你!籠子老關不嚴,三天兩頭在院裏瞎撲棱,這回踏實了吧!”“走地雞下的蛋才好吃!你吃雞蛋的時候,給你美的,這會兒又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