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秦楨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她如同悄然穿行而過的世人,靜看花開花謝,雲起雲落,以外人的視角審視著自己過往多年的生活。
她始終跟隨著夢境中的自己,不過幾步之隔。
夢境中的秦楨時而歡笑時而難捱不已,而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沈聿白給予她的,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她的喜怒哀樂全然與他相關。
都說愛是樣好東西,可這樣好東西在曾經的三載中強壓著她的背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是以她選擇了離開。
離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中,白日裏的她好似沒事人,搭建著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但沒有人知道的是,深夜中的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載。
一載後,日子步入正軌的她才慢慢地將過往的情愫和日子掩藏於內心深處,尋來沉重的外殼將它層層裹起,與沈聿白相遇之後的時間中,也始終不願敲開包裹外殼。
秦楨不會期盼沈聿白的出現,也不會與之前那樣期冀著他喜歡自己,卻做不到全然無視,相遇後的日子,仍舊和他糾纏不清。
她不願去想,為什麽。
為什麽做不到全然無視沈聿白,全當他只是過路人。
如今身處夢境之中,秦楨方才明白為什麽。
沈聿白沒有出現的三載,她過得很平靜,平靜地享受著夕陽西落的日子,不會去想明日會出現什麽事情,因為這三載的每一日,對她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後來,他們再次重逢了。
他強行擠進她平靜的日子,恰似平靜無波的湖面上驟然飄入一顆又一顆的石子,悄然撕開平靜湖面,蕩起陣陣漣漪,也漾起了塵封在湖面深處的種種過往,與那些個尚未消散的情愫。
過去的三年,秦楨都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洶湧而來的喜怒哀樂都不會再與他有幹系。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不是放下了,而是在自我保護。
那些無法消散的情愫以及與他相關的事情,都被她深深地掩藏在深處,就當作沒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危險來臨前,秦楨如同過去多年那樣,不去期待他會出現。
因為過去的三年間,沈聿白的選擇,從來都不是她。
可這一次,他來了。
那一瞬間的她眸前閃過劫後余生的欣喜,緊接著而來的,是清醒的她不會願意去承認的慶幸,是曾經播種下的種子,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候悄然破土而出。
秦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一刻她是高興的。
高興的點不再於有人來,而是沈聿白來了。
夢醒的時候,沉沉眼眸掀開的刹那間,秦楨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眸。
隨著她的起身,蓋在肩頸上的布衾落下。
昏暗的燭火斜斜地劃破薄霧洋洋灑灑地落在他的身上,她看見了縈繞在沈聿白周身的落寞,甚至夾雜著些許不注意看就會錯過的無助。
眼眸對上的瞬間,秦楨還看見那雙泛著散不開的深沉的清冽眼眸中陡然湧上的沸騰,掀開了彌漫於眸前的沉沉霧氣,欣幸悄然而至,閃爍著別樣的光芒,抵過懸掛天際的明月。
窗欞外的夜已深,沈聿白好似坐在這兒許久,就連他身後桌案上的菜肴也不再冒起熱氣。
一時之間,秦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聿白。
“可有哪裏不舒服?”
久未開口的嗓音喑啞焦急,沉沉地在屋內響起。
秦楨掠過他略顯無措想要攙扶她起身又陡然停下的指尖,無聲地搖了搖頭。
凝著她略顯低沉的眸色,沈聿白神色明顯頓了下,沉悶的氣息自高處落下,一層一層地壓向他。
她都想起來了。
沈聿白撚過微微顫抖的指尖,眸中閃過捕捉不住的慌亂,沉默須臾,他艱難地道:“時候不早了,我去把晚膳熱一下給你送來。”
“我不想吃。”秦楨叫住他。
欣長的背影倏然怔在原地,寂寥的晚風拂過他的身影,襯得那道身影愈發的落寞。
秦楨掀開落下的布衾,頂著昏暗的燭火下榻,眼眸垂下尋著鞋履的刹那間,她看見了略顯眼熟的白玉發簪,發簪的成色和打磨工藝都算不上多好,可卻是她初初開始雕刻玉石時的作品。
離開宣暉園時,她並沒有帶走。
前幾日過於慌亂,秦楨並沒有看清他頭上的玉簪,後來失去了記憶更是忘了玉簪的來源,腳下鞋履被套上的時候她倏然回過神來,神色定定地凝著他掀起望向自己的眼眸須臾,道:“我想出去走走。”
“嗯。”沈聿白指尖略顯眷戀地松開她的腳踝,起身讓了路,看著她經過自己的身旁,想要陪她一同出去,又不知該以什麽理由跟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