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劃破雲層日光洋洋灑灑斜落而下,白皙手背折射淡淡的光影,全然映襯在陽光下的野花嫩葉閃爍著道道光芒。
林間野蠻生長的花束搖曳於微風中,秦楨視線定定地凝著它須臾,指尖微動,鼻間滑過彌漫野花夾雜著點點草腥味兒的氣息,耳畔響起輕而愉悅的笑聲時,她擡頭掀起眼眸看向背對著日光的沈聿白,撞上他蘊含在深邃眼眸中的笑意,也看到了瞳孔深處的自己。
深不可測的眼眸就好似要將她吸入珍藏心間那般,目光對視一瞬,心如擂鼓,接連不斷地敲擊著胸膛,妄圖劃破胸膛蹦出,淡淡薄暈漫過耳垂漾至雙頰兩側,粉嫩的色彩透過白皙臉頰溢出,與燦爛日光交相輝映。
望著這一幕,沈聿白心跳漏了半拍。
只覺得斑斕多姿的花束都不敵她彎起的眼角眉梢,就連懸掛天際邊的耀眼日光都不比她的笑容燦爛,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明媚的他靜靜地將她笑靨如花的神色映入心中。
他忽而想起,上一次見她笑得如此燦爛,好像還是六載前尚未被人下藥時的前夕,之後的三載,如此明媚的笑容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後來的三載,他也沒有再見過。
若是彼時的自己能夠給予她多半分的信任,面對著‘鐵證如山’的證據時堅信她不會做出下藥的事情,或許這樣的笑容他能夠日日見到,而不是到了如今,偷著這來之不易不知何時就會隨風消散的笑靨。
沈聿白擡起想要揉揉她發梢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攥過野花的指節輕輕地顫抖了下,隱於長睫下的眸色愈發深邃難懂,綿密的窒息感一寸一寸地朝他襲來,順著鼻尖蕩入心中。
霎時間,院中靜悄悄的,只有微風拂過枝葉的沙沙聲。
許久沒有聽到聲響的秦楨下顎微擡,就見沈聿白神色微凜,笑意散盡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看不懂的神色,似喘不過息來,又似懊悔,不像適才那般蕩著笑意。
不過眸光相撞的刹那間,他神色中的復雜悄然散盡。
漫天的陽光躲入雲層之中,手中的花束也沒有那麽的耀眼多彩,秦楨不解,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開心。
她沉默半會兒,禁不住問:“你在想些什麽?”
沈聿白薄唇微啟下意識地想要說沒事,兩個字溢到嘴邊時硬生生隔住,垂下的目光映著她的容顏,他不想騙她,心知這一切就好似一場夢,夢總會有醒的一日。
只奢望在夢醒的那日,秦楨想起這場對他而言是美夢的夢境時,心情是愉悅的。
他已經找到了下山的路。
下山後,夢就會醒來。
與其是他人告訴秦楨他們之間的事情,或是等著她自己去發現,不如由他來。
一切事情因他而起,也該由他來承擔所有的後果。
沈聿白彎身坐下,與她僅僅半寸之隔,“突然想到我們以前的事情。”
“以前?”秦楨喃喃,知道他說的是她失去記憶的那段時日。
或許是他的神色所致,她心中漸漸冒起絲縷荒唐的思緒,有道聲音告訴她,他們的過往算不上多麽愉快,思緒蕩入腦海的頃刻之間,秦楨上挑的眉梢猛地跳了下,促得她連忙垂下了頭。
這一瞬的她並不想回憶起那段日子。
恍惚間,就好像這只是塵封在心中的夢境,夢醒之後一切都不會像這幾日寧靜,她所要面對的,也不僅僅是與沈聿白這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倘若一個人能夠以命保護另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對於他來說,也不只是表兄妹這麽簡單的關系,且蘇醒後的種種事情都在告訴秦楨,沈聿白對她有意,而她……
也是喜歡的。
這份喜歡就像是藏在心中多時,無需思考,只要敲開封住它的外殼就能夠看清。
秦楨很想忽視他的話,不過這份已經悄然升起的芥蒂,又真的能夠當作沒有發生過嗎?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清新的空氣漾入心中拂去了不安。
夢總有一天是要醒的。
她眼皮輕撩,眸光瞥向靜靜凝著自己多時的沈聿白。
男子眸中閃過一道釋然的笑意,就好似所有的結果他都能夠坦然面對,好與壞全盤接受。
秦楨玩弄著野花的指尖緊了緊,花汁霎時間綻開滲透過指腹,指腹染上了淡淡的紫暈,遲疑須臾,她還是問了出口。
“沈聿白,我們真的只是表兄妹嗎?”
悄然探出身來的日光給沈聿白的側臉渡上耀眼的光暈,眸中閃過一絲自己都捕捉不住的荒涼,呼吸錯落了一分,提起過往時他就知會出現這段對話,只不過是早晚問題。
那雙深邃黝黑的瞳孔中映著她疑惑中夾雜著些許緊張的神色,他緊繃的心口一下一下地跳著,異常的沉穩,沉穩得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