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私鹽(第4/4頁)

對於鹽商來說,這也是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

此前便說過大明的開中法制度,錦衣衛和都察院抓的販賣私鹽,其實鹽都是從兩淮、兩浙的鹽場裏提出來的,都是正經的官鹽,是有鹽引的。

問題就在於,鹽引銷售地區範圍內,是用不了這麽多鹽的,而且賣不上太高的價格,所以鹽商為了利潤最大化,必須把這些提出來的官鹽,賣到別的地方。

而這些官鹽一旦離開銷售範圍,那就成了私鹽。

這次被抄沒的私鹽裏,其實原本是官鹽性質的鹽占了大半的份額,而這筆錢財不僅僅是鹽政衙門的收入,更是鹽商們維持自身利益的重要資金,鹽政衙門每年能獲利頗豐,鹽商的日子過得滋潤無比,靠的就是這一手官鹽違規跨境運輸。

鹽業是個暴利行業,販賣私鹽更是暴利中的暴利,但卻不是誰都能吃得下,鹽業衙門裏,除非像是徽商、晉商這種頂尖的鹽商,否則尋常的鹽商,如果沒有對運輸路線上絕對有把握的關系,經年累月的腐蝕,根本沒法吃下。

甚至淮商作為坐地戶,都只有在兩淮作威作福的能力,一旦離開了老巢,影響力直接下降到二流水平,遠遠比不了徽商、晉商,甚至連陜商和粵商都比不了。

畢竟,鹽政衙門手裏每年發放的鹽引,也嚴格控制了鹽商們的提貨量。

但隨著鹽政衙門被抄,原本因為鹽運衙門得勢的鹽商們,幾乎徹底崩潰,許多鹽商都在想辦法逃走暫避風頭,甚至連官場上那些老油條們,也是紛紛卷款潛逃,導致整個鹽政衙門一片哀嚎。

而官員被抄沒,自然會牽扯出一堆的蛀蟲和敗類。

這些人,有的是靠著參與販賣私鹽發財致富,有的則是靠著倒賣鹽引牟利。

鹽政衙門的案子,一經報到南京,立刻引起了朝野震動。

而且,馬上就有了擴大化的趨勢。

紀綱更是親自帶隊抓捕,不過短短兩日功夫,便有七八名官員落網,其中更包含四品、五品的官員。

此舉直接震懾了滿朝文武,也嚇壞了刑部的堂官們。

刑部尚書鄭賜,當晚就召集左侍郎馬京和右侍郎李慶,一起吃飯商議,而商議的內容,自然就是如何善後。

畢竟,刑部其實是跟鹽商牽扯最深的部門,而這次行動,出動的都是都察院的新面孔,以及皇帝直接指揮的親軍錦衣衛,壓根就沒刑部的事情,這無疑是一件極其反常的事情。

按照往常的慣例,涉案的官員必須要先押送回刑部大牢待罪,但今年的鹽政衙門這麽多官員被抄家,被直接送進了錦衣衛的詔獄,這讓刑部的官員們有些措手不及。

“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已經被查封,但這裏邊卻牽扯到了很多人,若是往常,要處置這些人,肯定需要顧忌,可現在,唉。”

鄭賜悶頭喝著酒。

李至剛沒事了,他有事了。

雖然按照皇帝陛下對他的態度,這次應該能順利過關,但這種忐忑的滋味,總是不好受的。

馬京這時候有些額頭冒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咱們是按照慣例辦事,這次問題不算大吧?”

鄭賜和李慶,沒收什麽鹽商的錢,最多收了些不能量化的利益相關,但馬京那一屋子,可是洗不幹凈的。

李慶蹙眉道:“金幼孜成了審法寺少卿,陛下明顯就是想把《大明律》的立法之權,從刑部手裏剝離出來,再加上鹽政的事情,鹽法怕是非改不可了。”

鄭賜放下酒杯,冷聲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咱們刑部手裏權太重,力太弱,就跟稚子攜金一樣,能不引人覬覦嗎?更何況,還是攜金擋者別人的道。”

“尚書的意思是?”

雖然嘴上這麽問,可馬京哪還不明白,立法權就是“金”,而鹽法就是“道”。

可馬京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鹽商那裏,又該如何應付?”

“自顧不暇了,還管別人作甚?”李慶不禁有些無語,“既然國師的目標是他們,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難道你想螳臂當車,擋在道上被碾死嗎?”

“金乖乖地雙手奉上,把人家的道讓開,好好活著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