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有的行人都在追尋著雨,為了感受那種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蓬勃的愛的氣息,

在這樣的雨中你會閃電式地墜入愛河,

並且正在等待。

所有的行人都成了戀人,

我是最美的女人,我懂得等待

而我正在等你。

你也知道我在等你。

唯有你知道——

去了遠方,而我正在等你,

我愛雨,

我是最美的女人,因為你

我狂熱地愛雨,

……

瘋狂的雨和寧靜的雨,

她默默地流淚,淚仿佛變成一行行詩,一行行布蘭迪亞娜的詩:

處女般的細雨和女人似的暴雨……

這時候,一陣眩暈向蘇晴襲來。腦殼的脹痛幾乎和心跳同步,是那種一跳一跳的疼,不留意好像要炸開,然後炸成碎片掉在自己的腳下。她一聲聲在心裏提醒自己堅強,一聲聲在心裏默念“司炳華”的名字。以往,每遇到困難,他總會幫自己一把,就像那次崴了腳困在山上一樣。現在,在無邊的黑暗中,她能從冥冥中感覺到炳華的存在。於是,她的情緒慢慢變得平靜。她甚至沖著漆黑的雨夜微笑一下,給自己壯膽,冰冷的雨滴落到臉頰上,又從臉頰下滑,掉到地上,她知道,這些雨滴,會成為水汽,一點一點地蒸發,重新回到天上,變成雲,要不了多久,又醞釀成新的一場雨,從天上再落下來,又重新回到人間,它們總是這樣循環往復,延續生命。人,也像雨一樣嗎?人,一旦離開這世界,能再回來嗎?到了那一天,當你也去了另一個世界的時候,能遇見炳華嗎?你當然可以。蘇晴這樣想著時,覺著雨不再冷了,好像還有一絲溫熱,難道雨也有體溫嗎?她不知道,這會兒,她在流淚。

哦,布蘭迪亞娜,你多懂我呀!就像是為我寫的……

山下的人肯定也在為他們著急。怎麽搞的?越到關鍵時刻越出錯。要是提前半小時下山,起碼在天黑之前,能到半山腰。這會兒後悔也晚了。

雨仍在張狂,洪水把整個山谷都脹滿了,白茫茫的一片。

當氣象中心的人向馬邑龍報告蘇晴等人被困在黑呷山上沒有回來時,他正要去飯堂吃給加班的人準備的夜宵,一聽黑呷山三個字,他身上像被澆了汽油,“轟”地點燃了:怎麽搞的,讓一個女同志帶人上山,你們這些男人幹嗎吃的?

蘇晴想提醒曲比拉鐵,在前面引路,一定走原路,千萬別走錯了。但她又怕一提醒,他們倆反而都會更緊張,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後來她很後悔,當發現走錯路時,已經來不及了。

羅順祥蔫蔫地站在一旁,馬邑龍真想狠狠數落一頓,馬上又意識到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現在要冷靜,救人要緊!就又忍下了,換成這樣一句話:還不趕快回去準備,馬上組織人員救援!

當心一點,往右走。

羅順祥那邊一轉身,馬邑龍的腦子也飛快運轉起來:組織人員上山拉網式尋找;使用紅外監測儀。這也是因山區地形復雜上級配備下來的監測裝備。它可以隨身攜帶,像台攝像機,無論多黑,能在一百米遠的直線距離進行監視,對移動物體會主動跟蹤;再就是派人去調來發射場的探照燈。

忽然,曲比拉鐵“哎喲”了一聲。蘇晴問怎麽回事?他說撞在一棵樹上了。

方案布置下去後,馬邑龍立刻驅車前往上路,雨沒停,雨鞭長長短短地抽在風擋玻璃上。路面上積滿了水,車輪像被黏性很強的膠粘住,吃力地沙沙地掙脫著往前跑。真見鬼啊,每次下大雨就會出大事,上次炳華出事那天,天突變,大雨鋪天蓋地,這次又是,而且還是她!……如果那樣,小魚就太可憐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催促司機把車開得再快點。

小林不知什麽時候拽住了蘇晴的胳膊,拽得很緊。

曲比拉鐵說,沒看見。

這會兒,羅順祥也帶著氣象中心的人心急火燎地往黑呷山趕。

那能看見光嗎?她一邊說,也一邊仰頭看天。她想,要是能看見發射場反射到雲層上的燈光,就不用著急了。

他覺得自己窩囊死了,特別是今天。如果蘇晴他們真出了事,那他這輩子就再擡不起頭了,想想看,你一個大男人,讓老婆反鎖在屋裏一整天,沒法去上班,結果讓幾個女人上山去檢修設備,最後出了事故——誰說起這事兒,不羞臊死你?想到這裏,他已經不是氣惱,簡直開始恨起劉紫櫻來。

他站住聽了一會兒,說聽不到。

大半天時間裏,隔著一道上鎖的門,兩口子一直對峙著,任憑羅順祥磨破嘴皮子劉紫櫻就是聽不進,她已鉆進了牛角尖,想讓她出來可不是件易事。她早已認定,在這個基地只有蘇晴對她是個威脅。她用她從娘家傳下來的提防住狐狸精才能看牢男人的理論來論證這個威脅,越論證越覺得有道理,在別人看來這十分可笑,而她自己卻堅信不疑。她不容羅順祥辯解,他一辯解,她神經就像受了刺激,馬上歇斯底裏地發作一番。更讓羅順祥擔心害怕的是,不知道她還會做出什麽不理性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