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妄念

聽雨軟著手腳迅速起身,快步下階合上院門。

正欲回殿喚起公主,忽聽得門外腳步愈近。

下一刻,宮人高聲唱道:“皇後娘娘駕到。”

她咬了咬牙,轉念跨出院外,合起門迎皇後鑾駕。

待謝韞走近,聽雨跪下請罪道:“皇後娘娘恕罪,我家殿下方才不慎崴了腳,此刻正在殿內休息。”

謝韞是留意到元承晚離席太久,料想她在此處,趁更衣便過來看看。

當下察覺到聽雨面色有異,再觀她身後禁閉的院門,心下肅然。

皇後對身側女官使了個眼色,女官會意停下步子,回身止了眾侍從:“爾等在此地候著,不必跟隨。”

謝韞親自上前推開院門,提裙步入。

.

除宮廷宴會,裴時行未曾來過後宮,是以當他跟隨內官至男賓更衣的配殿時,並未有所懷疑。

身在官場,酒量差亦可成為弱點受訐。早在族中時,他便歷練出了好酒量。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似乎比往常容易醉。

他是在那小太監走後才感覺到不對勁的。

身體的異樣開始漸漸顯現,裴時行知自己中了計謀。

任他平日機敏善斷,一時竟也想不出何人敢在宮中算計他。

只是歹人將殿門鎖起,必定留有後招,裴時行知自己不能在此坐以待斃。

體內藥力翻騰,男人的額角因蓄力冒出汗意,待一舉踹開反鎖的殿門時,身下變化早已無從遮掩。

這副模樣不好讓人瞧見,他只好強撐著摸索前行。

自一條較為隱僻的卵石小徑繞至後方一處無人值守的偏殿,裴時行合門入內,欲在此忍過急潮。

這藥十分刁狠,他耐力極好,卻也只能咬牙生受。

不過半刻便口幹舌燥、衣衫盡濕。

生生捱了半刻鐘,裴時行終於發覺強忍無用,決定解決一番。

殿中動靜輕微,風光霽月的男子闔起眼眸,墨眉輕斂,罕見地顯出幾分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他倏然向後揚起脖頸,喉結上下滑動。

再睜眼時,額上汗珠落入眼眶,激得他下意識閉了眼。

目中酸澀痛意裏,卻忽然幻化出了長公主的身影。

淚眼盈盈,烏眉長睫,紅唇間一縷碎發正隨呼吸輕輕翕動。

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紅霧,他著了魔一般,一把攥過她皓白的腕子。

顧不上思索為何會在此時聯想到長公主,也不去想這是多大的褻瀆。

裴時行如在自己的夢境一般為所欲為。

直到殿外傳來宮人的唱聲,他才自綺麗迷幻的夢境中滿足抽身。

然後發現這根本不是夢。

裴時行頭上玉冠傾頹,素來清冷的雙眸充血,蹙眉怔怔望了身下人片刻,方才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

而後自滿地金釵華服裏拾起中衣,自這一爿泥濘中撿起理智,開始面對一切的荒誕與罪過。

譬如他此刻跪在後殿內,準備承受君王的滔天怒火。

皇帝早已屏退了眾人,裴時行看著座上的帝王氣得話都說不出,還是決定出聲道:“臣……”

這一聲卻叫皇帝的面色更黑。

元承繹與皇後成婚五年,如何不知這是男子事後的沙啞曖昧。

他恨恨將手邊茶水揚到了這位他平日最寵愛的臣子臉上。

清高如芝蘭玉樹的世家子閉了閉眼,任滿盞茶水順著他潮紅的俊面滑過喉結,絲絲縷縷沒入衣領。

“閉嘴!”

元承繹覺得自己被氣得隱隱有升天之兆。

自他的皇後尋到他到現下這短短一炷香時間內,他產生了無數怨念與悔恨,幾乎瀝斷肝腸。

他痛恨自己為何就一定要辦這生辰宴,為何要在今天辦,為何要替狸狸做媒,四年前又為何要點了這無恥狂徒做狀元?!

怪到最後,他甚至忍不住對他的皇後產生了一絲怨念,為何治宮不嚴,教這些小人尋到機會。

“在皇城衛查明真相前,朕不想聽你說話。”

他怕自己忍不住殺了裴時行。

一君一臣在季春午後的靜默中等候,皇帝用自己的視線將裴時行剮了無數遍。

皇城衛出手,不過半個時辰便審出了原委,種種罪狀皆被呈遞到皇帝面前。

年輕的帝王再覷一眼面前跪著的登徒子,冷哼一聲,手上使力翻開了口供。

真要說這樁算計,其實也簡單得很。

通議大夫周頤的幼子周旭頑劣無才,去年才憑了父親的關系入指揮使司撿了個閑職。

卻在半年前因在城中縱馬,兼之強掠良家女子而受裴時行彈劾,因此被逐出衛隊。故而懷恨在心,想令裴時行在皇帝宴會上鬧出強迫宮女的醜事。

卻不料裴時行直接把門踹了。

至於長公主那邊——這才是真正叫皇帝五內皆炸的部分。

周旭又著人在晉陽酒杯中下了藥,欲叫今日赴宴眾人,屆時親眼見證他與長公主酒酣情熱,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