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貞潔

元承晚忍著難言的濡濕感,待裴時行順從地被帶下去方才緩緩起身。

這事她也是第一次經歷,並不知是這種滋味。

回想起方才沐浴所見,長公主面色更黑上幾分,恨不得親手將裴時行溺進池子。

“狸狸?”

謝韞一直在側廂聽著動靜,此刻方才拂簾入內,恰見元承晚輕輕捶腰,忙上前去扶住她。

“皇嫂有些話想同你講。”

她扶著元承晚一道坐到軟榻上,嘆了口氣,又輕輕攬過小姑的肩頭。

長公主方才面對裴時行的氣勢,此刻在皇嫂馨香柔軟的懷裏忽然卸下。

這一日實在過的荒誕不堪,她後半程暈了過去,並不知最後是誰來為他們收拾的殘局。

可她此刻也不想問了。

元承晚耳邊是謝韞溫柔輕緩的嗓音,正順著胸腔緩緩震動:“狸狸今日受委屈了,是皇兄皇嫂沒有照顧好你。”

她輕輕搖了搖頭:“罪魁禍首已水落石出,怎能怪皇兄皇嫂。”

“你皇兄方才氣得狠了,狸狸放心,今日之事並無外人知曉,我們會替你料理好的。”

謝韞默了默,伸手撫了撫元承晚的鬢發,還是決定開口。

“裴禦史那邊,你皇兄也懲治過了。只是……狸狸,你同皇嫂交個底,你可有意嫁與他?”

元承晚本已昏昏欲睡,聽了這話卻掙紮著坐起來。

長公主額角碎發淩亂,一雙貓眼嚇得微微瞪圓,極為認真道:“皇嫂,我對他無意,並不想嫁給他。我……”

她忽然吞聲。

謝韞並不反駁,只以清淩的目光注視她,鼓勵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所言皆為實情。”

“我並不喜歡裴時行;他亦是時時彈劾於我,整個上京都知曉我與他不和,想必他對我也是無意。既如此,我二人怎能湊作對,莫不是要成一對怨偶。”

“再者,”

即便此刻,元承晚依舊腰背端挺,口吻從容又驕傲:“我是大周晉陽長公主,皇兄皇嫂又如此體貼我,若是我願意,蓄養面首亦無人敢置喙。

“在我的一生中,同一個男子發生這樣的事,實在不算什麽。”

“退一步講,哪怕我今日並非長公主,難道遇了這樣的事,便只能被迫嫁與他,將自己的余生寄望於一個男子身上,從此攀附他麽?

“他何德何能。”

“皇嫂放心,女子貞潔不在體膚之上,晉陽並不會因幸了裴時行而有何虧蝕。”

謝韞微微笑起來。

她七歲便寄居姨母府上,深知女子卑弱。

到了年歲便學德言容功、嫻靜貞節的婦德,生怕哪一點做的不足,引旁人笑話自己,更連累姨母。

元承晚所思所想與她向前所受教養大有不同。

謝韞有些震撼,可更多的,卻是豁然。

她在心中仔細回味了小姑的一番話,亦感自己心頭重石被移開一塊。

“你能這麽想自是最好,狸狸說得對,這不見得是什麽大事。”

元承晚方才所言均是發自本心,此刻見火候差不多,她擡手輕輕摁了摁額角,又懨懨歪到謝韞懷裏。

“皇嫂,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我亦覺有些累了。我本就無意於哪個男子,經了今日之事,便更覺他們……”

狡猾似狸奴的長公主氣息虛弱,話音微顫,引得謝韞心疼地摟緊了她。

女子第一回 本就難熬,那裴時行今日又中了藥,不知是怎樣磋磨人的。

元承晚抽了口氣,委委屈屈哽咽道:“我實在不想再見這些男子了。”

她的確不想同任何一人成婚。

向前不過是因為皇兄忽然關心她的婚事,她怕皇兄是否對自己有所猜疑,這才願意敷衍一番。

可現下出了這樣的事,她若在此時表露出對男子的恐懼和厭惡,想必以皇兄現在的心境,應當不舍得逼她。

那她也樂得再逍遙一段時日。

謝韞探到了長公主口風,料想她此刻的不爽利,便不再拖延,紅著臉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自袖中取出膏子遞過去,便吩咐宮人護送長公主回府。

聽雨一直候著殿外。

她方才也被皇城衛帶去記錄口供,哪怕這會兒已隨長公主踏上回府的路,小臉還有些泛白。

長公主自登車後便在腰後倚了個六合同春撒花金線軟枕,靠著緋綾車壁閉目養神,似是困倦至極。

聽雨一向沉穩,此刻卻滿心愧怕,也不敢言語,只緊咬著嘴皮子抹眼淚。

“哭什麽?”

元承晚半撩起眼皮,渾似個沒事人一般。

若不是她頸間被裴時行像狗一般啃出的印記還若隱若現,聽雨幾乎要以為長公主今日並未有過這麽多遭遇。

“奴……奴婢罪該萬死,都怪奴婢無能,這才令殿下受辱。”

元承晚卻好似並無降罪之意。

“今日之事不怪你,日後仔細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