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家庭醫生》(第2/3頁)

莊圖南被“談戀愛”三字猝不及防地紮了一下,但他馬上鎮定了下來,警覺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麽?你不會有什麽想法吧?”

林棟哲連連否認,“我偷聽你媽我媽說張敏好像在處朋友,我就是好奇大學可不可以談戀愛。”

莊圖南斬釘截鐵道,“大學不能談戀愛,確實有人私下談,會被通報,甚至行政處分,取消獎學金,影響畢業分配。”

林棟哲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莊圖南心有所思,他嘆口氣,似乎是對林棟哲解釋,也似乎是說服自己,“大學戀愛成功率太低,還有畢業分配這一關呢,國家包分配,男女朋友很難分在一起。”

林棟哲更懵懂了,“畢業分配?”

莊圖南似乎在自言自語,“大學畢業前,學校公布分配方案後,據說沒分在一起的戀人百分百都分手了,分在同一個地方的師兄師姐很快就談上了,很現實。”

林棟哲很敏銳,“老大,你才上大學就知道這麽多,你打聽過?”

莊圖南苦笑,“還用打聽?指導員說的,以此告誡我們不要談戀愛。”

奧運節目又開始了,兩人一起繼續吹電扇喝健力寶看電視。

莊圖南突然又道,“只許藏你家,不許藏我家,不許帶壞筱婷。”

林棟哲沒好氣道,“老大,我傻呀,我們想方設法瞞的就是她,被她知道了不就等於兩家爸媽都知道了。”

奧運結束後,林棟哲回老家福建探親了,暑假快結束前,向鵬飛從貴州回蘇州了。

回上海前,莊圖南把向鵬飛、林棟哲叫在一起,耳提面命。

莊圖南苦口婆心,“我也不說不讓你們看了,你倆天不怕地不怕,我說了你們也陽奉陰違,我就是把利害關系和你們說清楚,你們還小,不要因為一時好奇毀了前途。”

向鵬飛和林棟哲互視一眼,同時心道,“莊家新一代教導主任出現了。”

莊圖南嘴皮都說幹了,“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至少不要把這些書帶到學校,不要借給其他同學看,被人告發或是被學校抓住了,處分都是輕的,開除都有可能。”

房間少,莊家必須把幾個孩子時不時的乾坤大挪移——向鵬飛回來了,莊圖南和向鵬飛暫時睡小臥室,莊筱婷又睡回了大臥室裏的小隔間。

莊圖南的臥室和林棟哲的臥室就隔一堵墻,一天晚上,林棟哲在墻壁另一面咚咚咚地敲,向鵬飛站在窗口吼,“吵什麽?讓不讓人睡覺了?”

林棟哲也撲到窗前吼回來,“打蚊子,馬上就好。”

幸虧兩個窗子上都裝著紗窗,不然這兩人估計就要伸拳招呼對方的臉了。

莊圖南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和李佳在弄堂老宅的那一幕。

這幾個月來,他不僅反復回想起那時那景,更是經常不自覺地思量倆人相處的所有細節,路上“偶遇”、上課討論,甚至李佳給他發生活補助時的幾句說笑——李佳的好朋友是生活委員,負責發放全班同學的補助和各種票證,李佳經常在一旁幫她數錢數糧票,他朦朧地覺得,李佳知道且並不反感他的心動。

莊圖南把他勸林棟哲的話在心中反復默念,“大學嚴禁戀愛,抓到了一定會上報,輕則點名通報批評,重則行政處分,取消獎學金,影響分配。”

想到畢業分配,研究生師兄的那句嘆息似乎在耳邊響起,“現實也是大問題,我那一屆的幾對,畢業前基本都分手了,還有兩對,勞燕分飛,堅持了一段時間後不得不分。修不成正果的感情,還是埋在心底的好。”

莊圖南再一次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情愫。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弄堂春雨中那一瞬間的歡喜,延綿到了灼灼的夏日。

1984年夏,太陽特別大,天氣特別熱,蟬鳴聲特別聒噪,小院裏有了三位準高中生,林棟哲和莊筱婷升入一中高一,向鵬飛升入附中高一。

莊超英看女兒、外甥都進了高中,決定報讀成人高等教育,爭取拿一張函授大專的文憑。

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下一代學歷的莊超英,開始遊說院中的成人和他一起報名函授課程。

林武峰見了莊超英就繞路走,他怕莊超英督促他去讀研究生。

黃玲搖頭,“拿文憑要念好幾年,就算拿了文憑提了職稱,一級工資七塊錢,我種菜打毛衣遠不止這個錢,家裏花銷大,念書的時間還是打毛衣吧。”

宋瑩很誠懇,“讀書是為了進步,莊老師,我不喜歡讀書,不求進步。”

宋瑩著實不求進步。

每年國慶前,棉紡廠都會評選紅旗手和勞動積極分子。二車間主任幾乎每年都要和宋瑩談話,“小宋,這次群眾投票你又差了兩票,你業務能力強,以後只要稍稍控制一下脾氣,看不慣的事情少說兩句,積極分子就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