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變法

“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遺詔,承宗廟以嗣位。元年與黔首更始,盡為解除故罪。吏、黔首其具行事,毋以徭賦擾黔首,毋以細物苛劾縣吏……”

秦二世皇帝元年十月,隨著一道與民更始的詔書傳遍天下,萬民歡呼雀躍,天下黔首皆呼“皇帝聖明”。

在這道詔書中,二世皇帝扶蘇正式繼承君位,並大赦天下,黔首非謀逆、殺人者皆可以得到赦免,同時還減免了各地的徭役和賦稅。

這種種舉措,命中了天下黔首一直承受的沉重負擔。

秦法太過嚴苛,動輒犯罪入刑。

徭役和賦稅太過沉重,黔首家中沒有余糧,男子為了服役四處奔走,無喘息之機。

雖然天下庶民在這重壓下還能活下去,但對朝廷是很難生出好感的。

現在二世皇帝一道詔令下來,他們終於獲得了喘氣的機會。

天下萬事萬物,怕的就是“對比”二字。

始皇帝統治時期,秦軍對外節節勝利,開疆拓土無以計數,秦威震於四海之間,但黔首百姓卻活得很是艱難困苦。

畢竟大秦的軍事勝利都是用錢和人命堆出來的,這些資源則是由黔首庶民提供。

二世皇帝一掌權就罷西征,止徙民,如今正式更始,還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徭役。

兩相比較,在始皇帝統治下活的喘不過氣的黔首誰不撫掌稱贊?

“今上還是長公子時,吾等就聽聞其頗有賢名,如今登位果真體恤吾等小民生計,真是聖王也!”

“然也,吾等的日子,終於有盼頭了!”

無數人交口稱贊,甚至還有人在暗中編排道:“烈日已落,暖陽初升。吾等小民,幸甚至哉。”

數百年的天下亂戰,對黔首小民來說,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茅舍、一餐食,以及安定的生活。

誰能提供,誰就是聖王。

二世皇帝憑借種種愛民恤民的手段,短短一年的時間裏就在民間獲得了巨大的聲望。

黔首擁戴,庶民歸心。

他的帝位穩如泰山。

同時隨著赦令的下達,各地盜賊減少,社會趨於安定。

沒有了戰爭和繁復的徭役,原本枯竭的帝國財政逐漸恢復。

“始皇帝已經將所有大事都為陛下做完,大秦疆土遼闊,四方蠻夷臣服,吾等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守住這片始皇帝打下的疆域,讓九州天下徹底凝結為一,當重在守成,而非開拓。不做,遠勝於做。”

趙佗與二世皇帝談論日後的秦國發展方向,指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點。

人口!

這是一個國家發展所需要的最重要資源。

現在的秦國面臨的一個大問題,就是打下來的土地太多,而人口並不足。

別說是剛剛征服的百越了,就連前幾年打下的河西、張掖、海東、日照也都處於地廣人稀的狀態。

這時候如果還要再繼續開拓土地,就完全是在用自己不足的資源去爭奪用不上的東西了,故而當務之急乃是與民休息,同時大力鼓勵生育。

人口越多,則每年收上來的賦稅也就會越多,兵員才能更充足,不管是移民四方,還是繼續往外開拓,這都是基礎。

人口不足,國家怎麽發展?

阻礙秦國人口增長的一個原因,便是那嚴苛的法律。

“昔日商君變法,以求強國,使得秦人奮勇作戰,如同虎狼。然則秦法太過嚴苛,黔首動輒違法,貶斥為刑徒、隸臣,此舉極大的限制了人口增長,吾認為商君之法在大秦統一天下後,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效用,同時反而桎梏了秦國的發展,還請陛下更法,以利大秦天下!”

趙佗這一次將目標對準了他早就想改革的秦法,並以發展人口為契機,對其進行撼動。

商君之法,是秦國強盛的基礎。

哪怕商鞅被秦王裂殺,但人死而法存,秦國代代行之,終至於今日大秦鯨吞四海。

商鞅制定的秦法,作為國策在秦國運轉了一百多年,如今趙佗竟然想要更法?

扶蘇眉頭緊皺。

他其實對於秦法也多有不滿,但這畢竟是秦國的根基,不敢輕易動之。

特別是如今朝中的左丞相,他的嶽丈李斯,那可是妥妥的法家門徒。

“此事關系重大,當與左丞相及百官議之。”

扶蘇學著始皇帝的模樣,並未馬上贊同,也未反對,而是將這個議題扔到朝堂上,命百官公卿各抒己見,他這個皇帝到時候再進行觀察,最終分析利弊後做出決定。

不出所料,當趙佗在朝堂上拋出這個問題後,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左丞相李斯臉色青黑一片。

一些公卿和秦將也都臉色驟變。

人都是傾向於守舊的,特別是在秦法和軍功爵體制下獲得大量利益的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