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遷令

“此子,類我啊!”

彭城的府宅中,趙佗打量著立在他面前,神色恭敬的韓信,不由在心中感嘆起來。

按照他派往淮陰的使者回報,那一日韓信在市肆中被屠戶少年欺辱,在面對胯下之辱時毅然選擇了反抗,當場將欺辱他的少年重創。

腳踹褲襠的操作,讓趙佗初次聽聞時不免驚愕,想起了他當年孤身面對秦舞陽時的場面。

一樣的選擇,果真是天定的師徒緣分。

而在重創屠家少年後,眼見張屠戶暴怒,韓信又借助聞訊趕來的市掾,自報私鬥之罪,憑著秦法的酷刑威懾力,將張屠戶壓住不敢報復,以此保全己身。

後來面對問罪的秦國法吏,韓信又暗示他身後有人,憑借著手中的帛書作為證物,驚動淮陰縣令。

淮陰縣令大驚之下,更不敢嚴懲,一番和稀泥的執法後,就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恰好這時趙佗派去淮陰接韓信的使者也到了,將他接走的同時,也為趙佗帶來了這場不同於歷史的事件信息。

這讓趙佗心中贊嘆,韓信在整件事情中展現出了兵家最重要的一個戰法,借勢!

借市掾、秦法之勢,壓制張屠戶,擺脫對方的報復。

又借助趙佗之勢,壓制淮陰秦吏,從秦法中逃掉。

“不錯,看來你這幾年是將兵書吃透了。”

趙佗又詢問了韓信一些兵法問題,得到滿意的回答後,點頭贊許。

韓信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這是激動的顏色。

他當場跪在地上,向趙佗行禮道:“此皆乃君侯之功,若無君侯教誨,韓信絕不會有今日之才。若無君侯之勢在後,韓信也不可能順利解決此事,只能受辱而存身。信之一切,皆乃君侯所賜。”

趙佗點頭,後世都說韓信軍事無敵,情商卻很低,如今來看,這小子說話還是很好聽的嘛。

趙佗又試探道:“我聞你曾在淮陰寄食於人,言必有重報。男兒之諾,不可輕許,我給你十金,你可帶去淮陰了結此諾言。”

韓信一怔,然後拒絕道:“君侯好意,信心中感激。然信之諾言,當自己報之。”

“信聞君侯曾於皇帝面前,言大丈夫生當封侯,死當廟食。韓信不才,亦當效仿君侯,立功得爵,以自己的本事償還昔日諾言。”

韓信挺胸擡頭,盡顯少年人之豪氣。

“好!”

趙佗拊掌而贊,眼前的這一幕,和他昔日在秦王政面前拒絕學室之途,欲要沙場建功的場面何其相像。

“此子類我啊!”

趙佗心中再嘆一聲。

再度勉勵了韓信幾句後,趙佗望向門口侍立的一個中年人,說道:“夏侯,你帶韓信去他的住處看看,若有什麽缺少的,為其置辦一二。”

“唯。”

已被趙佗招到身邊,擔任車夫以及侍從的夏侯嬰拱手應諾。

“你且去休息一二,到晚間,我再為你置宴相待。”

趙佗對韓信露出一個溫煦的笑容。

他站起來,走到對方身側,伸手拍著韓信的肩膀,柔聲道:“你以後在我身邊,勿要拘謹,就如歸家一般。”

韓信感受著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溫熱的手掌,心頭猛地顫動,雙目已是有些濕潤。

自從他父親死後,韓信因為生活拮據,又無求生的本領,只能腆著臉去別人家中求食,受盡了各種白眼和厭惡,早已體會到世間人情冷暖,一顆心被凍的冰寒。

但現在,他在趙佗這裏找到了久違的溫暖。

世間最易讓人動情的,自然還是雪中送炭。

崇拜,感激,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還是少年的韓信,望著面前的趙佗。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曾一直呵護著自己的父親。

“君侯。”

……

逃竄於沛縣附近的張良還是沒有抓到,有人說張良可能是被六國余黨庇護了下來,也有人說張良可能已經死在了沛縣的山林水澤之間。

至於被通緝的景同、項籍等人更是毫無冒頭的跡象。

隨著時間進入秦始皇二十九年,大索刺客的行動逐漸停止,看來始皇帝對抓住這些刺客和反賊已經是失去了信心,只寄希望於他發出的豐厚的懸賞令,能夠起到作用。

抓不住刺客和反賊,這讓始皇帝心中窩火,心裏的怒氣就發泄到了整件事情中所牽涉的人員中。

除了擒獲刺客的王陵等沛縣縣吏,以及在符離人葛嬰叛亂時,立刻就率兵剿滅的符離縣令、縣尉得到賞賜和褒揚外。

其余僮縣、徐縣的所有秦吏,甚至僥幸活下來的下相縣丞全都因失察罪受到株連,奪爵罷官,甚至貶為刑徒、隸臣。與反賊有所勾結的宗族、官吏,更是被誅殺剿滅,那幾個縣城外,可稱作人頭滾滾,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