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斧鉞

“告訴我阿翁,我爵位升的快,家裏的地太多他種不過來,就去多找些雇農,咱只管坐著收糧就是。告訴我阿母,讓她不要吝嗇用錢,想吃什麽穿什麽,盡管買去,千萬別虧待自己。”

“還有我那新婦,讓她不要和其他男人說話,沒事不要一個人去外面,要乖乖呆在家裏等著乃公回來。乃公這次升了爵,還有很多錢,等回去就給她弄個大宅子,臥房弄朝陽的,再買張舒服的榻,鋪上軟軟的被子,然後就可以生娃了。”

“還有這封信可是軍候親自給我寫的,讓她好好保存起來,以後人死了還能帶到墓裏去……”

“夠了,說這些就夠了。”

趙佗瞪了黑臀一眼,這家夥怎麽越說越晦氣。

“我還沒說完呀,咋就不讓寫了,我後面可還有好多話呢!”

黑臀嘀咕著,大半年沒回家,自然有一大堆話想講。再加上這可是軍候親自給他寫家書,那些隱藏在心裏的話,就忍不住一句句的往外蹦。

趙佗黑著臉,揮手讓黑臀滾蛋,後面排隊的人還多得是。

“下一個。”

趙佗讓排在黑臀後面的士卒上來。

這人臉黑,身體壯實,腦袋上戴著象征不更爵位的板冠,是個軍中屯長。

“謝謝軍候,我叫大牛,是藍田人。”

大牛一上來,就低著腦袋說話。

趙佗溫和道:“你想給家中何人寫信,慢慢說來。”

“我阿翁阿母皆已故去,只有去歲新娶的婦人,我想和她寫信。”

大牛低著頭,捏著衣角,看上去有些害羞。

“別緊張,有什麽話說出來便是,我會為你寫下。”

趙佗鼓勵著。

“快說呀,吾等還等著呢!”

後面排隊的士卒催促起來。

大牛一張黑臉憋的通紅,最後才小聲道:“我想告訴我家婦人,我……我想和她睡覺了。”

聽到這話,站在後面的兵卒們大笑起來。

趙佗愣了下。

接著,他笑了笑,擡筆在那木牘上寫下這幾個字。

這就是如今的士卒心中所想,也是壓抑在他們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情感啊。

這一次,趙佗不僅讓軍中識字的軍吏們為兵卒代寫家書,就連他也親自上陣,設案研墨,親手為兵卒們代筆。如此一來,五千人歡欣雀躍,特別是那些由趙佗親自代筆寫下書信的士卒,一個個感激的直掉眼淚。

許多人都入伍好幾次了,何曾見過這樣真正為底層士卒著想的將領。別說是以前了,就是在現在,周圍的那幾個部曲,哪怕是原本隸屬於王賁麾下的精銳戰卒,也是個個想家,卻又無能為力。

軍吏們或許可以通過私有渠道,傳信回家。而底層的小兵,沒有傳信的渠道,許多人更是大字不識一個,哪怕有千言萬語想對家人訴說,卻無奈千山萬水阻隔,只能坐在營中空想落淚。

這樣的情況下,趙佗願意想士卒所想,通過自己的能力,為士卒們解決思鄉之苦。真正將他們當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而非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底層小兵。

這樣的真情實意,大家都能感受得到。

趙佗如此對待士卒,士卒們自然也是心生感動。

“我欲為軍候效死!”

“我想和家裏人說的話,軍候都幫我寫下了,就算此番戰死,我也再沒有了遺憾!”

“我真想一直都做軍候的兵,永遠!”

……

這一曲士卒,原本低落的士氣,在這一日振奮到了極點。

趙佗走在營中,見到每一個士卒都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不由點了點頭。

如此,軍心可用。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之所以這樣做,一來自然是真心為士卒著想,緩解他們的思鄉之苦,放松他們的精神。

二來亦是為了提振士氣,讓士卒擁有戰心。

因為接下來的這場大戰,他需要這些人為他效死,心中不能有二意。

時間一晃到了李信來到淮陽的第四天,趙佗接到他的傳信,連忙趕赴中軍大營。

一進主帥軍帳,趙佗就看到李信一個人坐在案前,神色欣喜的看著上面的簡牘和帛書。

“將軍。”趙佗拱了拱手。

“你那些書信運走了?”

李信目光還落在手中的簡牘上,頭也沒擡。

趙佗稟道:“是的,今日清晨送走的,共五車。”

李信這才擡頭笑道:“你這趙佗倒是挺懂軍心的,我聽其他幾個裨將軍說,他們麾下那些士卒見你這一曲為士卒寫信,也都吵著要跟家裏寫信呢。”

趙佗笑了笑,若是其他部曲也都這樣做,那對底層的士卒來說,自然是個好消息。

李信只是隨口一問,轉而就說起了正事。

“我之所以叫你來,是因為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還有安插在楚國的那些間人也都有情報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