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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山化工廠爆炸發生後的第七天,《新聞日報》的官方微博公布了一張遇難者名單。

“2.11”林山爆炸事件,遇難者人數總共18人,其中包括消防公職人員2人。

明姐的名字在最後倒數第二個。

——宋明明。

白錦輝猛地往墻上砸了一拳。

徐盛盯著手機,沉默不語。

周時亦雙手抱胸,仰頭靠在沙發上,闔著眼,沒什麽情緒。

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

最終,徐盛從手機裏擡頭,打破沉默,“大包呢?”

“今天追悼會。”周時亦坐直,說:“殉職的隊員。”

房間好安靜,一時無人接話。

過了會兒,徐盛把手機丟向一旁,問:“這件事,你們怎麽看?人為還是意外?”

白錦輝咬著牙,“如果是人為,那麽人為的動機的是什麽?意外呢?宋明明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徐盛看向他,思慮的表情。

周時亦也將目光轉向白錦輝,淡淡地問:“她這幾年躲在哪裏?”

白錦輝靠在墻上,低頭,點了支煙,“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院。”

周時亦勾勾嘴角,徐盛操罵了一句,“你怎麽發現的?”

“無意中發現的。”白錦輝低頭彈了彈煙灰,繼續說:“我找人調了精神病院的档案,發現明姐是在四年前十月份入院,同年八月,郿塢發生了塌橋事件。還有,當年十一父親的環山北路的案子,也是她跟另外三個人參與了假招標,涉案的金額應該不少,如果這些都爆出來,華海幾個高管加上她,都能把牢底坐穿。”

……

阮蕁蕁這幾天睡眠不好,踢被子踢得厲害,晚上睡覺的時候,周時亦就抱著她,不讓她動,可這樣的姿勢,不一會兒,兩人就熱烈如火地糾纏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白天那麽忙,晚上居然如此不知疲憊。

變著花樣兒的折騰她。

一開始,周時亦怕她不適應,都不敢過於誇張。

漸漸地,等她適應了他的身體,便開始肆無忌憚了。

阮蕁蕁從小練舞蹈,身體軟,配合度極高。

周時亦甚至有點希望,天永遠黑下去,太陽永遠不要升起來,讓他們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天照亮,太陽照樣出來,月亮會下去。

該面對,終究要面對。

不要嘆息,不要惋惜。

生命並不止於此,我要慶幸的是,我曾有一段時光,時光裏都是你。

我依舊感謝命運。

沒有讓我虛妄此行。

……

阮蕁蕁回到院落,這片老城郊區,黑瓦白墻,門口是一片荷花池,不過,池裏沒有荷花,碧綠的湖水,微波蕩漾,邊上停著一輛車。

牌照是洵A1202。

跟那天在雅江小路上圍堵她跟周時亦的那輛車拍照相似,只差一位數。

阮蕁蕁的猜想早已在許衍那邊得到證實,她反倒有點沉靜了。

中午時分,微風,太陽暖烘烘的。

車裏的人按了下喇叭。

她走過去,車窗緩緩搖下,女人摘下墨鏡,沖她微微一笑,“蕁蕁,你好。”

阮蕁蕁以前沒仔細看過她,如今發現,她保養得真好,除了眼尾的部分,臉上幾乎看不出一道褶子,可以說,她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

阮明山這幾年一直跟她來往,也不奇怪。

咖啡廳。

“你好,蕁蕁,我叫華珍,是你父親的女朋友。”

從別人嘴裏聽到,“我是你父親的女朋友”這句話,別提有多別扭,阮蕁蕁直覺裏抗拒這次談話,可好奇心不得不驅使她坐在這裏。

從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那麽別扭。

咖啡廳外,日頭西曬,風輕輕吹著枝葉,枯草飛長。

華珍脫下大衣,裏頭是一件白色毛衣,雍容地坐在阮蕁蕁對面,親和地笑,“蕁蕁,我常聽你父親提起你。”

阮蕁蕁靠在沙發上,靜靜地聽著,搭腔,“提我幹什麽,我可沒讓少讓他操心。”

華珍笑看著她,默認了她那句話,“確實,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她勾了勾嘴角,沒接話。

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華珍說話不再遛彎,開門見山道:“聽你父親說,你從小喜歡跳舞,想去巴黎音樂學院?”

“那是小時候的夢想。”阮蕁蕁抿了口咖啡,然後放下,杯底跟玻璃輕輕碰撞,發出“叮”的一聲響,似警鐘,似信號。華珍和藹地看著她,表情依舊堅不可摧,“那你現在夢想是什麽?”

阮蕁蕁沒說話,似乎並不想與她多說。

華珍試探著開口,“世界和平?社會進步?實現共產主義社會?”

阮蕁蕁沒接話,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無處可落,只能盯著櫥窗外的枯草,泛黃的舊葉,幹涸的生命,正在一點點蛻變。

春天似乎快要來了。

外面就是淮安小吃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