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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彌漫,樹影綽綽。

周時亦轉過頭,沒有再看外面的兩人,沉聲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啟動車子,他雙手抱胸,合眼,仰靠在座椅上休息。在這些事情上面,他的態度還是相當冷靜的,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更何況阮蕁蕁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比一般女孩子獨立、自強、果斷。

所以,他給她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處理,如果不行,他也不介意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車子絕塵而去,

阮蕁蕁內心是崩潰的。

許衍完全不知剛剛車裏還有人,“你盯著那輛車幹嘛?”

阮蕁蕁沒理他,轉身往裏走,“我坐了一天飛機,很累,有事明天再說。”

許衍有很多話想跟她說,顯然她很累,面容疲倦,不忍再打擾她,點點頭默默轉身離開。

阮蕁蕁走到院門口,給周時亦打電話,嘟了幾聲,很快接起,清冽醇厚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想起床上時他的喘息聲,性感又禁欲。

男人也會有想要叫.床的時候,周時亦大多都是沉悶不出聲,但阮蕁蕁偶爾會故意撩他,所以聽上去很禁欲。

“嗯?”

阮蕁蕁站在門口,有些無奈,“你走了?”

“嗯,許衍還在?”

阮蕁蕁:“走了,他在你跑什麽?”

“跑?”他似乎是輕笑了下,不甚在意。

阮蕁蕁聲音有些哭笑不得:“我行李還在車上,身上除了個手機什麽都沒有了,鑰匙在箱子裏,我進不去……”

話音剛落,大院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阮蕁蕁握著電話,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門縫裏露出一張久違的臉。

“爸?”

阮明山笑了下,“我在客廳裏聽聲音直覺是你,就來看看,沒想到,真是你。”

阮蕁蕁還愣著。

她跟阮明山大概快半年多沒見了,上次見面好像還是清明給陳文靜掃墓的時候,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兩鬢花白,經過歲月的洗磨,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跡,她一時瞧怔了。電話裏周時亦喂了兩聲,“蕁蕁?”

她回神,匆忙說了句,“沒事,我爸在家,行李我明天過來拿好了。”

周時亦淡淡嗯了聲,“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阮蕁蕁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就掛了電話。

阮明山領著她進屋,“晚飯吃了沒?要不要給你弄碗面?”

她點點頭,確實有點餓了,飛機餐沒吃幾口,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直叫,阮明山做飯還是相當不錯的,特別是炸醬面,小時候他自己特別愛吃,就跟母親學著做,母親沒時間的時候就自己做碗炸醬面,拍根黃瓜就著吃。

阮明山心情很好的樣子,叮囑她:“趕緊去洗個澡,洗完澡出來就可以吃了。”說完就哼著小曲兒轉身進了廚房。

兩人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講話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大概是受了節日氛圍的影響,話說不上兩句就吵起來了,其實阮明山是不跟她吵的,大多是她自己一個人在生氣,冷暴力。

她知道這幾年,阮明山在努力修補跟她的關系。

她也知道阮明山跟那個女人一直不結婚是為什麽。

母親死後,阮明山跟那個女人斷過一陣,甚至也試過準備找個女人結婚,也有不少女人願意嫁給阮明山,畢竟那時候阮明山才三十五六的年紀,有顏,有錢。

後來,交往過一個女人,三十二歲,離過婚,沒有小孩。

阮明山表示自己不會再要小孩,女人不知是不是太愛他了,竟然也答應下來,表示會對蕁蕁好。不過沒多久,就顯露了本性,反正阮明山不在的時候,對她又打又罵。

阮蕁蕁也倔強,不跟阮明山告狀,什麽也不說,任由那女人打她罵,女人很聰明,從來不打臉,有時候阮蕁蕁以為自己都要被她打死的時候,偏偏又活過來。

那時候,她還想著把她打死了最好。

後來,阮明山就發現了,因為阮蕁蕁曾一度被她打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帶她去醫院檢查,發現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一怒之下就把女人告上了法庭。

再後來,阮明山就沒有再找過,也不敢再找。

說起來,他確實很疼阮蕁蕁。

浴室裏,冒著騰騰的霧氣,水柱從她頭頂沖下來,水流順著她的輪廓往下淌,她閉著眼,抹了把臉,又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

她從小就調皮,那時候還住在爺爺奶奶家裏,是個大院,小孩子很多,她是孩子王,帶著一幫孩子到處玩耍,大禍小禍闖了不少:

不小心捅了馬蜂窩,跟幾個小夥伴被蟄了一臉;

爬樹搗鳥窩,結果從書上摔下來,被阮明山拎回家一通教育;

去小河裏摸魚,結果整個人跌進去,差點溺死;

……

幾乎沒有一刻是閑著的,但其實阮明山並不會罵她,在她記憶深處,反倒還是母親的教育更嚴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