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陣戰

龍津橋與昌泰橋一樣,都是巨木虛架、飛臥蔡河之上的編木拱橋,但要比昌泰橋更為高聳、巨大,橋身在守軍陣列之後高高的隆起來,仿佛一樽遠古巨獸峙伏在遠處。

徐懷坐於用柔軟皮革包覆的馬鞍之上,手輕輕撫摸胯下戰馬有如綢緞一般的柔滑長鬃,安撫它在進入血腥戰場前的不安、急躁情緒;平靜的看著前方的敵軍陣列。

之前千余雄州兵馬在龍津橋前結陣,用拒馬、鹿角等礙障物塞於當街,還有數十輛盾車、偏廂車遮閉前陣;同時還將兩側的巷道用拒馬堵死,派兵馬控制兩側的鋪院,防止這邊從兩側的巷道進攻他們的側翼。

雄州兵馬在河北諸軍之中還是有一戰之力的,降敵後為赤扈人在河北攻城拔寨,這兩年來戰鬥力得到進一步加強。

雄州兵馬在龍津橋前防禦部署嚴密,楚山精銳想要將其擊潰,繼而奪下龍津橋及附近鋪院的控制權,打通往北進攻朱雀門的通道,也絕非易事。

不過,在敵軍七八百精銳從朱雀門馳出,進入龍津橋南,原先於龍津橋前列陣的守軍不僅往兩翼退避,有相當部分直接退入兩側的鋪院之中,將龍津橋南的空間讓出來,還將遮閉、阻斷交鋒的拒馬、鹿角以及盾車、偏廂車等移開。

看到新進入龍津橋南的兩百虜騎、五百雄州甲卒,有意發動新一輪的反攻,王憲、史琥也隨之率領當街對峙的六百楚山精銳往兩側收縮,盡可能將裏長街讓徐懷、王舉從南薰門親率過來的三百突擊甲騎進入當街列陣。

南薰門與朱雀門之間的裏大街,雖然有著當世難得一見的開闊,但也只有一百步寬;兩翼的樓鋪大多毀於戰火,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看到對面虜兵先動了起來,雄州甲卒於側翼,在十數輛偏廂車的掩護下也緊跟著往前移動起來,徐懷平靜的揮了揮手,身後三百突擊甲騎也分作三支百騎錐形陣緩緩移動起來。

數百匹戰馬“唏律律”打著響鼻、嘶嘯起來,仿佛暴風雨前徹底覆蓋大地之前的微風在汴梁城裏席卷著。

南薰門與朱雀門之間的裏大街空間有限,不容雙方騎兵縱情的馳騁、廝殺,速度也沒有辦法提起來,雙方的騎兵就像兩股巨浪往前緩慢而有力的卷動起來。

在最終相撞的前一刻,如蝗群一般的羽箭從敵陣之後先覆蓋過來。

這是赤扈人慣用的戰術:

在接戰之前,赤扈騎兵總是盡可能用其精準的箭術消耗、打擊對方。

徐懷右手持槊,同時將槊杆夾於腋下,看著十數支羽箭射來,身體伏低,屈臂遮住面門,聽著這些羽箭“鐺鐺鐺”叫身上所穿的瘊子甲擋落下來,只是感覺到胯下戰馬有一陣悸動,伸手摸過去,卻有兩支羽箭已狠狠射入戰馬前胸。

不過,戰馬體形彪碩、訓練有素,入肉不深的箭創短時間內不會致命,導致持續失血的同時,也會刺激得戰馬血脈加倍賁張起來,“唏律律”狂嘯起來,根據徐懷所控制的速度、節奏往前沖刺。

徐懷眼睛緊緊盯住敵陣居前那個手持精鐵巨鐧的髯須番將,寒芒四溢的鋒刃槊刃第一時間如蛟龍出水,往那番將當胸攢刺過去。

在接敵的那一瞬間,徐懷驟然間壓制戰馬馳速,不至於直接沖入敵陣混戰,同時將戰馬沖刺之勢盡融入鐵槊這一刺之中,威勢凜然。

換作尋常虜將根本不可能躲過這一刺,但這番將動作也是極快,也不避讓,直接手舉鐵鐧往槊刃接杆處又狠又準的暴抽過來——長槊如水波晃動,使番將鐵鐧無法抽實的同時,槊刃極其微妙的劃出一道寒芒四溢的弧形,斜向番將右肩刺去。

番將橫持鐵鐧,再次在千鈞一發之間將槊刃格開——鐵鐧與朔刃相擊時濺出赤溜火星。

槊刃斜刺,番將以鐵鐧從側面橫格,並沒有從正面接住徐懷這一刺之力,但番將還是感到手臂微微發麻,這也叫他暗中為徐懷槊刃第二段發力能有如此駭人威勢心驚。

番將像野獸一般發出低聲咆哮,驅馬欲往前突進,想著拉近與徐懷的距離貼近相搏,一方面克服四尺鐵鐧攻擊距離不足的缺陷,一方面令徐懷再無法發揮九尺長槊的威力來。

番將身旁還有數名武勇虜將共進退,幾乎同時啟動,手持槍戟往徐懷身側的王舉、史琥、烏敕海等人招呼過來。

這數名虜將顯然對髯須番將極其信任,此時一心想著將徐懷身邊的人隔斷開,使番將與徐懷有機會狹窄的空間裏單打獨鬥。

在番將驅馬前突之際,徐懷身椎旋擰,帶動槊刃橫斬,封住番將前突的空間。

馬槊與長矛相比,最大的特點是槊刃通常要比短而鋒利的矛刃長出一倍。

矛刃短而鋒利,馬戰中重點是快如雷霆的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