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牽機之毒(第3/11頁)

聽到恭淑皇後染病崩逝,韓絮臉上的微笑頓時不見了,指間的酒盞也停止了搖晃。

“敢問郡主,恭淑皇後染病崩逝,和劉扁離任太丞,這兩件事是哪個發生在前?”劉克莊問道。

韓絮幾乎沒怎麽回想,應道:“恭淑皇後崩逝在前,劉扁離任在後。”

“劉扁是宮中太丞,聖上還曾禦賜給他一座宅邸,可見他醫術高明,甚得聖上信任,恭淑皇後染病之時,既然他還沒離任,想必他一定會參與診治吧。”劉克莊道,“我是在想,是不是因為劉扁沒醫好恭淑皇後,這才去職,做不成太丞?”

韓絮道:“你說的不錯,劉扁是沒治好恭淑皇後的病,這才自領責罰,不再做太丞。”

“據我所知,恭淑皇後乃是郡主的親姐姐,既然劉扁沒能治好恭淑皇後的病,那為何郡主身體抱恙時,還要去劉太丞家找劉扁診治呢?”

“恭淑皇後的病無人能治,此事怪不得劉扁。若非劉扁施針用藥,恭淑皇後只怕早前幾年便不在了。”

劉克莊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正要繼續發問,韓絮卻道:“恭淑皇後的事,我實在不願多提,你不必再問了。”她神色憂戚地起身,不再理會劉克莊,徑自離開了中樓。

劉克莊也不強求,應了聲“是”,立在原地,恭送韓絮離開。

“宋大人,水來了。”

劉太丞家,醫館書房,許義遵照宋慈的吩咐,提來了一大桶清水。

宋慈站在書案前,拿出準備好的三塊白手絹——那是來劉太丞家的路上,從街邊店鋪買來的——一並丟進了水桶裏。三塊手絹浸濕了水,很快沉至水桶底部。他挽起袖子,撈起其中一塊手絹,擰幹後,擦拭起了書案。他擦拭得很用力,尤其是劉鵲死後趴伏過的位置,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地擦拭,直到將書案擦得明光可鑒。這時他停了下來,拿起手絹一看,原本純白的手絹已染上了不少汙穢。臥床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三只碗,他走過去,將手絹放入其中一只碗裏。

接下來,宋慈又從水桶裏撈起第二塊白手絹,同樣是擰幹後用於擦拭,只不過這一次擦拭的不再是書案,而是換成了椅子。這張椅子擺放在書案前,劉鵲死時便是坐在這把椅子上。他同樣擦拭得極為用力,扶手、靠背、椅面,每一處都反復擦拭了好幾遍。這塊白手絹同樣染上了不少汙穢,被他放入了第二只碗中。

還剩最後一塊白手絹了。宋慈用同樣的法子,用這塊手絹擦拭起了地磚。地磚位於書案和椅子底下,那是劉鵲死後雙腳踩踏過的地方。這一塊白手絹沾染的汙穢最多,被他放在了第三只碗裏。

書房的門敞開著,劉太丞家的三個藥童,此刻都聚在門外圍觀。宋慈此次來劉太丞家查驗現場,並未驚動其他人,也吩咐三個藥童不用去把其他人叫來。三個藥童不知宋慈在幹什麽,對宋慈的一舉一動甚是好奇。

宋慈往三只碗裏分別加入清水,沒過了手絹。等手絹在碗中浸泡了一陣,他將三塊手絹揉搓了幾下再撈出,只見三只碗裏的清水都變臟了不少。這時他取出三枚銀針,分別放入三碗臟水之中,然後蓋上手絹,封住碗口。他這麽做,是為了查驗書案、椅子和地磚上是否有毒。劉鵲是中砒霜而死,毒發時應該會有吐血,或是有過嘔吐,吐出來的汙穢之物很可能會濺在附近。倘若書案、椅子和地磚上能驗出毒來,那就證明劉鵲的確是死在書案前。倘若這些地方驗不出毒,那劉鵲極有可能不是死在書案前,而是死在書房裏的其他位置。劉鵲頭晚見過白首烏後,他的影子便從窗戶上消失了,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這使得宋慈懷疑劉鵲很可能不是死在書案前。他需要查驗清楚這一點,倘若真如他猜想的這樣,那就要找出劉鵲毒發身亡時的真正位置,繼而追查是否有遺漏掉的線索。

宋慈等了好一陣子,方才揭去手絹,將三只碗裏的銀針一一取出。果然如他所料,三枚銀針的色澤沒有任何變化。由此可見,劉鵲極大可能不是死在書案前,而是死在書房裏的其他地方,是死後才被人移屍至書案前。

有了這一發現,宋慈開始在書房裏四處走動,仔細查找起來。他把書房裏各處地方都查找了一遍,時而伸手觸摸,時而湊近細聞,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直到最後,他的目光定住了,落在了書案的外側。在那裏,擺放著一個面盆架,與書案相隔了三四步的距離。他的目光落在面盆架的正中,那裏有幾道微不可察的刮痕。

宋慈伸出手指,輕輕地觸摸這幾道刮痕。刮痕比較新,應該是近幾日留下的,但痕跡太細太淺,不像是硬物刮擦所致,倒像是指甲刮出來的。他暗想了一陣,忽然回頭看向書房門外的三個藥童,示意許義將三個藥童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