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邸血跡(第4/4頁)

“爹。”史寬之上前行禮。

“寬兒,辛苦了。”史彌遠睜開了眼,“今日如何?”

“今日大有所獲!”史寬之雖然身子疲乏,神采卻是飛揚,將今日水天一色閣中發生的事,毫無遺漏地說給史彌遠聽了。

“這麽說,宋慈已在查望湖客邸的事,不但驗出了聽水房中的血跡,還知道此事與韓?有關。”

“正是。”

“這個宋慈,為父之前也是見過的。小小一個提刑幹辦,卻敢當面頂撞提點刑獄公事,剛正不阿,敢作敢為,倒是可以利用。”史彌遠意味深長地捋了捋胡須,又道,“惜奴的屍首找到了嗎?”

“還沒有。”史寬之應道,“韓?平日裏口無遮攔,在這件事上卻是口風甚緊。這些日子我旁敲側擊了多次,他始終沒透露是如何處理屍體的。爹好不容易才在韓侂胄身邊安插了這麽一枚棋子,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可惜。好在如今宋慈已查到此案上,倘若能用惜奴的死扳倒韓家,那她死得也算值了。”

“一個婢子的死,就想扳倒韓家?”史彌遠淡淡一笑,“韓侂胄深得聖上信任,想要動他,就須讓他失寵於聖上,否則聖上在位一天,他韓侂胄的權位便誰也動不了。唯有激他北伐,大軍開拔之日,便是他失勢之時。”

史寬之卻是面有疑色,道:“爹總說北伐必定無功,然則如今金國內外憂困,疲弱之態盡顯,萬一韓侂胄北伐成了呢?”

史彌遠又是一笑,不徐不疾地道:“前有太祖太宗,後有高宗孝宗,你說說,哪次北伐不是功敗垂成?金國是很疲弱,可我大宋又能好到哪裏去?便連一向主戰的辛棄疾、陸遊等人,此次也沒怎麽發聲,他韓侂胄想北伐,必然成不了氣候。”略微頓了一下,又道,“為父過去以為韓侂胄力主北伐,是為了迎合上意,借機打壓異己,這才投效於他。可從去年起,他居然秘密往江北調兵,原本駐紮長江南岸的池州禦前諸軍,如今已駐守於長江北岸,看來他是真想建不世之功啊。你別看如今朝堂上有那麽多人支持他,可那都是趨炎附勢,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仗打不贏。為父估計,韓侂胄年內便會起兵,到時北伐一敗,他定會在聖上那裏失寵。到了那時候,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韓家這艘船必然要沉。韓侂胄掌權十載,批理學,禁逆黨,打壓異己太過狠絕,他一旦失勢,只怕不只是貶官那麽簡單,說不定要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到時我史家必受殃及。”

“我明白,爹讓我接近韓?,暗中收集韓家各種罪證,將韓家幹過的醜事壞事一筆筆記下,這是在未雨綢繆。”

“不錯。楊次山一向與韓侂胄不合,他身為太尉,背後又有楊皇後撐腰,他日帶頭打壓韓家的,必是他楊次山。上船容易下船難,將來為父改換船頭,你這幾個月的辛苦努力,就能派上用場了。”

史彌遠說罷,見史寬之仍然面有疑色,道:“寬兒,你還是覺得為父說的不對嗎?”

“爹說的都對,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韓家也好,楊家也罷,我家改換了船頭,還不照樣是寄人籬下。”

史彌遠欣慰一笑,道:“寬兒,你身為長子,能有此思慮,為父便可放心了。”說著輕捋胡須,“韓家與楊家鷸蚌相爭,未必不能兩敗俱傷。等到那時,誰說我史家需要寄人籬下,難道便做不得那得利的漁翁?”

史寬之聽了這話,臉上疑色盡去,道:“爹既有此等深謀遠慮,寬兒任憑差遣,決無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