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邸血跡(第2/4頁)

宋慈搖了搖頭,道:“僅憑這一攤血跡,這間聽水房中究竟發生過什麽,又是何人所為,眼下還不能斷定。當務之急,是查出這血是什麽人所流,以及找到月娘人在何處。”

“月娘這麽久毫無音訊,很可能已經死了。”

“若真是死了,那就要找到她的屍體。只有找到屍體加以檢驗,才有可能查出更多線索。”宋慈壓低了聲音,“還有,今晚驗出血跡一事,只能你我知道,千萬不能讓外人知曉。”

“我明白。”劉克莊點了點頭。韓?曾包下望湖客邸,還曾刻意打掃過聽水房,驗出來的血跡極大可能與韓?有關,一旦傳出去,若是讓韓?知道了,勢必會打草驚蛇。眼下宋慈還沒查到任何證據,倘若韓?足夠警惕,說不定會將一些殘留的線索和證據毀掉,甚至直接阻撓宋慈辦案,不讓宋慈有機會往深處查。

兩人不再說話,開始默默清理地上的血跡和酒醋,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緊掩的房門之外,望湖客邸的掌櫃馬致才不知何時來了,此時正悄無聲息地貼在門上偷聽。直到房中再沒有說話聲,馬致才不再偷聽,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過了片刻,聽水房的房門拉開了。夜風在門窗之間對著吹刮,房中釅米醋和酒的氣味可以消散得更快。

拉開房門的人是宋慈。他站在門內,朝外面看了看。

雨一直下著,門外有不少濕漉漉的腳印,有宋慈自己的、劉克莊的,還有那矮胖夥計的。宋慈這些年研習刑獄之道,一直心細如發,觀察入微,養成了隨時隨地注意觀察身邊各種細節的習慣。之前進聽水房時,他就看過地面,有意無意地記下了三人腳印的尺寸大小。然而此時在門外的眾多腳印之間,赫然多出了第四種尺寸的腳印,比其他三人的腳印長了一截。

多出來一個人的腳印,證明不久前有人來過聽水房外,再看腳印的朝向,從院子裏延伸過來,最終橫在門口,顯然此人曾緊挨房門側身站立,而出現這樣的站姿,只有一種可能——此人曾貼在房門上偷聽。

宋慈的眉頭微微一凝。他叫了一聲劉克莊,沿著腳印往外走。外面是濕漉漉的院子,滿地都是雨水,分辨不出腳印在何處。穿過院子,同樣的腳印又出現在了廊道裏。宋慈一路追尋,雖然好幾次經過露天雨濕之處,但總能在幹敞的地方找到中斷的腳印,最終發現腳印一直通到了望湖客邸的大門。

宋慈朝大門外望了一眼,能看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豐樂樓,以及樓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他轉頭問門屋裏那矮胖夥計:“方才有誰出去了嗎?”

那矮胖夥計應道:“馬掌櫃剛剛出去。”

“哪個是馬掌櫃?”

那矮胖夥計擡手一指:“那個沒撐傘的就是。”

宋慈順其所指望去,豐樂樓外的行人中只有一人沒有撐傘,那人頭戴白色紗帽,身穿皂色衣服,步子匆匆地走進了豐樂樓。

宋慈立刻叫上劉克莊,兩人冒雨來到豐樂樓前。

豐樂樓是臨安名氣最盛的酒樓,也可以說是整個大宋名氣最盛的酒樓。整座樓是仿照開封樊樓而建,由東、西、南、北、中五棟樓宇連接而成,三層相高,五樓相向,飛橋欄檻,款曲相通。在望了一眼豐樂樓的金字招牌和在風雨中胡亂飄搖的酒旗後,宋慈當先走入樓中,劉克莊緊隨在側。樓內朱門繡窗,玉幕珠簾,燈燭晃耀,一眼望去極是氣派,再加上鼻中是酒香飄溢,耳中是絲竹琴瑟,當真恍如仙境,令人一入其中即有沉醉忘歸之感。

早有身著紫衫、頭戴方巾、腳穿絲鞋凈襪的侍者前來相迎,一見宋慈衣著寒酸,又聞到宋慈身上一大股醋酸味,熱臉立刻冷了大半,若不是見到同行的劉克莊衣著華貴,只怕早就攆人了。

宋慈沒搭理那侍者,擡腳便往裏走,目光掃視,搜尋馬致才所在。

侍者有些著惱,想要攔下宋慈。劉克莊趕緊掏出一張行在會子,塞給那侍者:“我們找人,一會兒就走。”說著追上宋慈,張眼一望,指著頭頂:“在上面。”

宋慈擡起頭來,見馬致才已身在三樓之上,正通過一座連接中樓的飛橋。

二人立刻上到三樓,行過飛橋,又望見馬致才沒在中樓停留,而是走過另一座飛橋,去了西樓。二人追至西樓,見馬致才走向西樓最裏側的房間,房門上掛有號牌,上書“水天一色”四字。房外的墻壁上繪有山水壁畫,畫中題墨“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就在這間水天一色閣的過道裏,站著幾個家丁模樣的人,二人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韓?的家丁,前幾日曾在熙春樓見過,還在太學嶽祠與之發生過沖突。

劉克莊低聲道:“好啊,這馬掌櫃原來是找韓?通風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