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訪案發現場(第4/11頁)

“你便是掌櫃吧?我姓劉,想來你這裏投宿,可你這裏的房間著實太貴了些。”

馬致才朝桌上成堆的銅錢看了一眼,道:“到底要不要投宿,公子倒是給個準信。”

“都說太貴了,我可住不起。”劉克莊該打聽的都打聽得差不多了,把裝銅錢的包袱一系,往肩上一搭,徑自離開了望湖客邸。

馬致才沒有留客,待劉克莊離開後,他才把那矮胖夥計叫來,問道:“剛才那位姓劉的公子,當真在打聽韓公子包邸一事?”

那矮胖夥計點了點頭。

“他到底問了些什麽,你們又是如何回答的,一五一十說與我知道。”

那矮胖夥計不敢隱瞞,將劉克莊問過的事,以及店內各人的回答,都如實說了。

馬致才聽罷,臉色陰沉,打發走了那矮胖夥計。他一個人來回踱步,暗想了片刻,從北邊的側門出了望湖客邸。他壓低紗帽,雙手攏在袖中,向北趕了一小段路,來到了韓府。他尋門丁打聽韓?在不在府內,得知韓?去豐樂樓喝酒了。他於是往回趕一段路,到了豐樂樓。迎客的侍者認得他是附近望湖客邸的掌櫃,告訴他韓?包下了西樓最上層的水天一色閣,此刻正在閣中宴飲。

水天一色閣正對著西湖,是整個豐樂樓最上等的房間。馬致才來到水天一色閣外時,被幾個家丁攔住了。他說明來意,家丁入內通傳後,開門放了他進去。

閣中一派鶯歌燕舞,數個花枝招展的角妓陪侍歌舞,韓?和史寬之正推杯換盞,縱情聲色。馬致才不敢擡頭看韓?,垂首躬身,道:“小人馬致才,是望湖客邸的掌櫃,見過韓公子。”

韓?正喝得高興,大不耐煩道:“有什麽事?說了趕緊滾。”

馬致才忙道:“方才有人來望湖客邸,打聽您包邸一事,尤其問起臘月十四那天,客邸裏發生過什麽事。小人思來想去,覺得此事該讓您知道,這才冒昧前來……”

不等馬致才說完,韓?道:“打聽我的事?是什麽人?”

馬致才應道:“是個年輕公子,長得挺俊,說自己姓劉。”

史寬之輕搖折扇,小聲道:“莫非是那個劉克莊?”

韓?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又是那個驢球的。”拿起酒盞,“打聽就打聽,我爹是當朝宰執,我會怕他一個外官之子?來,史兄,繼續喝酒!”

史寬之陪飲了一盞,揮揮手,打發走了幾個歌舞角妓。他起身來到馬致才身前,將折扇唰地一收,道:“馬掌櫃,方才你所言之事,切記不可對外聲張。若那姓劉的公子再來望湖客邸,你便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來報,韓公子定然重重有賞。”從桌上拿起一沓金箔,少說有十幾片,打賞給了馬致才。

馬致才趕來通風報信,就為得些好處。他連連稱是,接過金箔,滿眼金光閃耀,笑著點頭哈腰,退出了水天一色閣。

“我說史兄,區區一個破掌櫃,你打賞他做甚?”馬致才走後,韓?語氣不悅。

史寬之回到韓?身邊坐下,道:“韓兄,那劉克莊與宋慈形影不離,他能找到望湖客邸去,打聽你包邸一事,尤其打聽臘月十四那天的事,想必是宋慈暗中在查此事。”

“查就查,我會怕他一個宋慈?”

“宋慈算什麽東西?韓兄自然不怕。”史寬之湊近韓?耳邊,壓低了聲音,“怕就怕臘月十四那晚,屍體沒處理幹凈……”

韓?拍著胸口道:“你只管放心,我早處理得幹幹凈凈,換誰來查,都別想查得出來。”

“韓兄做事,小弟自然放心。”史寬之道,“可那宋慈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個罕見的死腦筋,他必定會一查到底。韓兄雖不怕他,可多留個心眼總沒什麽錯。依我看,不如把府衙的趙師睪叫來,提前打點打點,畢竟大小案子,都要先過府衙的手。等以後喬行簡到任浙西提刑,再找他打聲招呼。府衙和提刑司都打點好了,我爹又在刑部,如此可保萬全。”

韓?卻是一臉不屑,道:“趙師睪那知臨安府的頭銜,是靠給我爹十個姬妾送了十頂珠冠換來的,他就是我爹養的一條狗。我吩咐他做什麽,他敢不做?那個什麽喬行簡,也是我爹一手提拔起來的,用不著打點,他自己知道該怎麽辦。”

“話雖如此,可韓兄親自出面打點他們,和他們賣韓相面子,那還是有區別的。”史寬之道,“韓兄是韓相獨子,如今韓相年事已高,日理萬機,操勞日甚,他日這權位,遲早要由韓兄來接手,還是要早做打算才行啊。小弟史寬之,誓死追隨韓兄左右,將來富貴榮華,全都指望韓兄了。”

韓?聽得哈哈大笑,尤其是“韓相獨子”四字,令他大為受用。韓侂胄早年娶太皇太後吳氏的侄女為妻,此後二十多年不納姬妾,一心一意對待妻子,由此博得太皇太後吳氏的看重,得以身居高位。只因妻子一直未能生育,韓侂胄為免絕嗣,這才收養了故人之子,也就是如今的韓?。前些年太皇太後吳氏薨逝,彼時韓侂胄大權在握,權位已固,因此再無顧忌,先後納了十位姬妾,可是他年事已高,數年下來,還是不得一兒半女。韓?雖是養子,卻是韓侂胄唯一的子嗣,將來韓侂胄的權位,必然要由他來承繼。他笑著拍了拍史寬之的肩膀,道:“史兄往後便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怎麽說,就怎麽辦。有你出謀劃策,我還操什麽心?來,喝酒!”說著傳杯弄盞,又喚入歌舞角妓,繼續尋歡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