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傘驗屍(第2/17頁)

門丁知道楊岐山把楊茁的安危看得比什麽都重,若是楊岐山知道原本有機會可以找到楊茁,卻因為他的疏忽怠慢而耽擱了,那他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他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宋慈身前,攔住宋慈道:“你別就這麽走啊。我家老爺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去提刑司見你一個幹辦?先進門吧。”

宋慈駐足不動:“我一個芝麻大點的幹辦小官,豈敢在貴宅撒野?”

換作以往,別說是提刑幹辦,便是更大些的官,敢這麽說話,門丁早就將人轟走了。可此時門丁暗自掂量了一下利害,不得不忍住一肚子怨氣,賠了笑臉,換了語氣:“宋大人,小的剛才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快請進門吧。”

宋慈指著許義道:“這位許大哥,是提刑司的差役。”

門丁心裏暗罵,嘴上卻道:“差役大哥請。”擡手請二人進門。

許義見宋慈三言兩語便讓那門丁服了軟,不由得大為佩服。宋慈不再為難那門丁,跨過門檻,進了楊宅。

一入楊宅大門,宋慈立刻扭頭看向右側,那裏是一片空地,停放著兩頂裝飾華貴的轎子,想來是楊家人出行所用。

門丁將大門關上,引著宋慈和許義朝就近的方廳走去。

“你家小姐何在?”宋慈問道。

門丁應道:“小姐尋了小公子一宿,才從外面回來,回西樓歇息了。”

宋慈心想:“楊小姐既已回來,那她昨晚乘坐的轎子,想必也擡回來了。”不由得回過頭去,又朝那兩頂轎子望了一眼。

門丁將宋慈和許義引入方廳,道:“二位在此稍坐,老爺在花廳與人商談要事,我這就去通報。”

宋慈想起大門外停著的馬車,知道有人登門拜訪楊岐山,門丁這話應該不是敷衍,便點了點頭。

門丁快步去了,穿過兩條折廊,經過一片假山湖,急匆匆趕到宅邸東側的花廳,卻被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攔住了。

“你慌慌張張亂跑做甚?”那管家道。

門丁如實說了提刑司來人查案一事,管家卻道:“老爺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進花廳打擾。”

“可提刑司的人說有線索,能找到小公子。”

“那也得等老爺出來再說。”管家聲音雖低,語氣卻不容更改。他說話之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花廳門。

此時此刻,就在這扇緊閉的花廳門後,三個人正在議事。

三人之中,一人是楊岐山,另一人是楊岐山的長兄,也就是當朝太尉楊次山,還有一人,則是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元欽。

楊次山今早天不亮就入宮參加了正月初一的大朝會,隨後馬不停蹄地趕來楊家,年過六旬須發皆白的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疲憊之色。他坐在上首,拿起茶盞,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道:“如此說來,韓侂胄這只老狐狸,又想在這樁舊案上做文章。看來他不鬥倒我楊家,是不會罷休了。”

元欽坐在下首,道:“太尉盡管放心,巫易案做得滴水不漏,早已是鐵案如山,更何況時隔四年,當年的證物早已銷毀,沒有任何證據可查,無論如何也翻不過來。”

“那何太驥的案子呢?兇手是誰,故意模仿當年的舊案,又是何用意?”

“何太驥一案,下官尚未查清,還不知兇手是誰。”

楊岐山沒有坐著,而是在楊次山和元欽之間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他似乎對楊次山與元欽的對話一點也不關心,自顧自地唉聲嘆氣。

楊次山略作沉吟,道:“你說何太驥的案子,會不會是韓侂胄所為?他想借此機會,重翻舊案。不然為何剛出了命案,他本人便出現在嶽祠,還帶去了甲士,顯然是早有準備。”

元欽搖頭道:“若是如此,韓太師就該找一個親信之人來查案,而不是用一個太學學子。”

“你怎知那太學學子就不是韓侂胄的親信?”

“下官已去太學查過學牒,宋慈此人,是前廣州節度推官宋鞏之子。”

“宋鞏?”楊次山道,“這名字倒有些耳熟。”

元欽提醒道:“就是十五年前進京趕考,因為妻子被殺一案,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個宋鞏。”

楊次山一臉恍然狀,道:“難怪這麽耳熟。”隨即微微皺眉,“韓侂胄居然保舉宋鞏的兒子來查案,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又問:“這個宋慈,已在查巫易的案子了?”

“宋慈是查閱過巫易案的案卷,不過太尉放心,案卷上沒有任何破綻,他查不出來什麽。宋慈一個太學學子,在臨安沒有任何背景,雖說有些驗屍本領,卻也不足為慮。”

楊次山拿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道:“韓侂胄這個人,心狠手辣又老謀深算,他敢用一個太學學子查案,還故意安排成你的屬官,必是有備而來。只怕他還另有後手,用得好了,能抓住我楊家的把柄,甚至扳倒我楊家,扳倒楊皇後,若是用得不好,頂多犧牲一個太學學子,他沒任何損失,也不用明面上與我楊家為敵。韓侂胄啊韓侂胄,這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