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陽】水鬼胎7

一聽點名要大當家來,夥計先是一驚,隨後面露難色:“您這是要什麽棺?”

“要一口少說也有幾十年的棺,光是枕木就夠普通的棺材做板,棺上要雕龍畫鳳,金粉點睛。”鐘言坐在屋裏最顯眼的太師椅上,“你可別說你們福壽堂做不了。”

“幾十年的棺……”夥計甚至懷疑這位小姐是來找事的,要麽就是家中有親人病故,傷心欲絕,害得腦子不清楚了,“幾十年的棺我們堂內怎麽可能有?就算有,也都是存放於各家之內,早早開始刷油。這樣的大棺需要聚氣,不能離老人太遠,只能放在宅內,沒有放在別處的道理。”

“我要說,這棺材不是給老人用的呢?”鐘言反問。

夥計一下沒明白,完了,這位姑娘腦子不清楚。

“是給十七八的男子所用。”鐘言又說。

“這……您是拿小的打趣吧,十七八的男子不能用那種棺,棺太好了,這人反而走得不順。”夥計怕她不懂,好言相勸,“要不您再去別家看看,隔著兩條街的地方還有一家念慈堂。”

鐘言一搖手:“你只管把我的話告知你們大當家。”

“可大當家已經封刀,近來不見客。”夥計說。

“沒事,你去說就是,我等著。”鐘言笑了笑,不會為難不知者。

縱使心裏再有疑慮,可夥計還是退回後堂去找大當家了,但心裏已經有了結果,大當家不會出來見一個胡言亂語的女子。沒想到,大當家聽完後差點打碎手裏的茶,輕聲問:“你看準了,是一個女子過來的?”

“是啊,穿素服,戴白花,看著像守寡。”夥計忙回。

大當家便沒再說話,但是也沒有出去,而是走到香爐前燒了三炷香,對墻上掛著的祖師爺像拜了拜。夥計從沒見過大當家這樣謹慎過,也跟著拜了拜,隨後大當家破釜沉舟一般沉了沉氣,這才朝外走去。

夥計懵了,這是怎麽回事?那女子又是什麽來頭?

外堂裏,鐘言正在看腕口的鐲子,若說論水頭,他在師兄那裏不是沒見過更好的。全天下的奇珍異寶他都見過了,榮華富貴也享用過,可是這對玉鐲怎麽這般好看呢?仿佛天生就該在自己手上,給誰都不行。

腳步聲由遠及近,急匆匆地到了面前,鐘言擡頭一看:“呦,您就是大當家?”

大當家竟然出了些許的薄汗,仿佛變了個人:“是,我就是福壽堂的當家。”

“那您知道,我這次來是要幹什麽呢?”鐘言反而問他,起身後,兩人平視。

大當家只是擡眸,但並未直視,身前一陣藥香襲來,但是這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除了木頭味,這就是他最為熟悉的氣味,因為來福壽堂的人大多是為了籌辦喪事,家裏必定有重病之人。

這會兒,這藥香仿佛提醒著他什麽。而面前的女子身著素服,可面若桃花,不像是家裏有喪的心境。

“您該知道我是誰家的人吧?”鐘言見他不說,又問。

“自然知道。您是秦家的大少奶奶,這回是為了秦公子的事來。”大當家率先鞠了一躬,身子低低地壓下去,夥計從未見過他對誰行此大禮。

“既然您知道我來,就該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鐘言俯視著他的後背,等著他站起來,“在我動手之前,您還有什麽話要交代?”

“當家的……”小夥計往前一步,攔在當中。莫非這位姑娘家要取人性命?

大當家搖了搖頭,將夥計推到一邊,再次對秦少奶奶鞠躬:“所有的事都由我一人擔當,還請您大人大量,放過福壽堂上下老小。”

“這點我必然不能答應,誰下手害我夫君,我自然要他絕戶絕門,就算入了土我也掘地三尺。”鐘言笑了笑,“這會兒時辰還早,您帶我去看看後頭。”

看看後頭?大當家沒聽懂。

“看完了,我再動手。”鐘言看向通往後院的門,“請吧。”

大當家甚是驚訝,還以為她要直取自己的性命,沒想到還要去後堂看。可這也不是什麽好事,沒準是打算屠門。但眼下已經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任由她怎麽說便怎麽做。

後堂比外堂嘈雜些,福壽堂所有的手藝人都在這裏了。鐘言走在前頭,走走停停地看著,眼前是滿院子的紙人。有的師傅正在紮竹條,有的師傅正在描顏色,還有的將紙貼在竹篾上,作出了三進大宅的規格。

鐘言從他們身旁走過,一一掃過那些成了形的紙人,轉頭問:“您從前也幹過這活兒?”

大當家如履薄冰:“幹過,小徒弟都要從削竹篾開始學起,從小的紙人紮起,再是捏金元寶,做招魂幡。”

“您家的紙人做得不錯,惟妙惟肖,放在院裏像能活似的,只等天一黑就擡腿跑了。”鐘言意有所指,幾個做紙人的師傅聽完並不十分高興,紙人能跑,這在他們眼裏是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