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河西使(第2/3頁)

繡香雖給陳半坊收用,日子也不好過,畢竟讓陳嬌恨絕了,也就難討陳母歡心。她低眉順眼,依然受盡煎熬,種種厄運皆是因陸九郎,看透他的冷狡虛偽,聽說給拿住了,不免暗裏稱快,連飯都多食一碗。

當她得知陳嬌揮開仆人進了土牢,就知道陸九郎巧舌如簧,極可能哄得陳嬌回心轉意,趕緊派人出去報訊,恰恰截了個正著。

陳嬌見兄長滿面猙獰,知道要糟,拉起陸九郎飛跑,幸好後門已讓人開了,她一把將愛郎搡出去,飛快的將門栓起,拋飛鑰匙死死擋在門前。

等陳半坊將妹妹掀開,劈開後門,陸九郎已沒了影兒。

陳半坊簡直要氣瘋了,河西會談何等大事,無數瑣碎指著他跑腿,今日又最是緊要,自家的蠢妹子居然給迷了心竅,私縱緝犯,一旦漏了消息,一家子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他顧不得一切,帶著心腹親自去追,此時全城百姓傾出,長街摩肩接踵,揮汗如雨,尋人猶如大海撈針,越發惱火。

陳半坊懊怒難當,陸九郎也苦不堪言。

他本就給折磨得虛弱,又傾力狂奔,都快脫力厥過去了,為了躲避追索,他在街面頭都不敢擡,順著人多的方向走,待人潮停下來匆忙一瞥,才發現到了入城的大街上。

長街洗潔如新,黃土墊道,鋪著大紅氈毯,兩側軍士列護。四面八方擠簇著成千上萬的百姓,鄰街的酒樓窗口擠滿,連街邊稍高的房檐也坐了人,滿街嘈嘈鬧鬧,興奮又期待。

一聲沉響遙遙傳來,人們伸長脖子望去,封閉多日的城門開了。

要說天德軍最令人畏懼的隊伍,當屬虞候薛季手下的執法衛,兵卒一色精銳,衣甲鮮明,擁有監查與懲誡之權,軍中官員一見就怵,不敢輕易得罪。

然而這一刻,執法衛就如尋常軍士,恭敬的開道,迎護著遙遠的河西來客入城。

轟鬧的雜聲倏然靜下來,全城目不轉睛的望向隊列核心的一騎。

那是一個年過五旬的男人,在馬上身形矯健,微褐的臉膛久沐風沙,智慧的眼尾鐫刻皺紋,斑白的雙鬢印染滄桑。他相貌尋常,衣著簡樸,宛如一個終年奔波的旅人,全不像傳說中手握五軍,用兵如神,血戰收復河西的英豪。

人們難忍驚訝,禁不住交頭結耳,聲浪沸起。

男子在馬上從容的頷首,一種馭控萬裏的氣勢籠罩,人群不知不覺的靜默了。

城主周元庭率眾多官員從防禦使府行出,來到長街相迎。

薛季上前復命,語聲沉如金石,“稟大人,五千青木軍於城外六十裏紮營,韓大人依約攜三人入城。”

陸九郎驀然擡頭,遠遠的望了一眼。

天德城的城主與河西的統領互相致禮,成千上萬的百姓擠簇而觀,議論不休。

一幢臨街酒樓的雅廂,馮公居高而望,目光從街心的大人物挪開,忽然在人群深處一頓,對侍從一句低語。

阿策蹲在街鋪的側檐,看一群人進了防禦使府,算是松了一口氣,又見一旁的妹妹還在人群中搜視,勸道,“不必找了,阿爹已經入城,蕃兵也鏟了個幹凈,那小子跑了也罷。”

小七始終覺得不對,“他失蹤得蹊蹺,我想不出原因。他趕在阿爹入城前取了銀票,不就是為跟我們一起離開?”

阿策沒放在心上,“那小子滑跳得緊,誰知他怎麽想。”

小七茸眉微擰,“他太精狡,已經猜出馮公與裴家有關,萬一落在旁人手上捅出去,定會影響裴家這些年的布局。”

阿策頭皮一緊,覺出嚴重,“那還是得尋出來,我可不想再聽裴叔教訓。”

然而兄妹二人在天德城無人可用,馮公一心要殺陸九郎,也不合用裴家的人去尋,小七一時想不出法子,又問,“牢中可查出什麽?”

阿策搖頭,“人收在軍獄裏,一早發現沒了,據說夜裏並未聽到異動。”

小七默然,沒有異動才是最可異的。

大人物進了防禦使府,瞧完熱鬧的百姓開始散了,陸陸續續湧向其他街巷。

阿策壓低聲音,“依你說的額骨都碎了,聲音絕不會小,軍中一定有問題,但這個節骨眼不好再查。”

小七自是明白,“不能影響阿爹的會談,只要這三日無恙,余下的交給裴家。”

等兩軍在防禦使府談完。就要轉去西棠閣舉宴,阿策要去閣裏聽差,跳下檐先走了。

小七該去馮府等候,但她始終心懸陸九郎的失蹤,反復搜看街面的男女,仍然一無所獲。

陸九郎其實也在張望,此刻韓戎秋入城,韓氏兄妹一定在某處旁觀,只要尋到就有了生路。然而他的好運似乎用光了,沒望到救星,卻見陳半坊帶著幾個打手從前頭搜來,兩下已距離不遠。

陸九郎立時退步要逃,一轉身突然僵了。